账不是这么算的
账不是这么算的
所谓“算账”，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经常性行为，无非是计算收入多少，核算支出多少，盘算积余多少或亏空多少。倘若得了些银两，便潇洒走一回，“灯草烧饭——老爷的钱”，可着心挥霍，直至寅吃卯粮，不免就成了一笔糊涂账了。算账，说得高大上一点，叫“财务管理”，当年是算盘珠子劈哩啪啦一通乱响，现在好了，不仅有了先进的计算机，还有了强大的软件，数字化地演绎出了人的行为后果、事的变化情状、物的流向过程，严肃而严谨，清楚而精准。然而，在许多时候，事物的演进过程，并不是一系列阿拉伯数字就可以全然说得明白清楚的。
有些账不能算。有一个故事说：一个孩子给了母亲一张账单，上面写着：“割草5美元，整理房间1美元，到商店去购物0.5美元，照看弟弟0.25美元，倒垃圾1美元，考试成绩优秀5美元，修整花园2美元，请支付14.75美元。”母亲把儿子写的账单翻过来，在上面写道：“当你在我腹内生长，我怀着你的那9个月：不要钱；这些年来陪你一起熬夜，为你求医，为你祈祷，不要钱；这些年来解决你造成的所有烦恼和为此流下所有的汗水、泪水，不要钱；这些年来为你准备的玩具、食物、衣服，甚至为你擦鼻涕，不要钱……我对你真挚的爱和永远的祝福，都是无价的。”孩子看了这张正反两面的账单，羞愧难当。所以说，有些账不能算，也没法算。家人之间，血浓于水，父恩如山，寸草春晖，夫妻恩爱，兄友弟恭，同枝连气，舐犊情深，相濡以沫的情感是无法用金钱来度衡的。
有些账不细算。如今在职场上，许多年轻人辛苦打拼，在职业疲惫中往往会滋生一种浮躁，那就是总觉得自己的辛勤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很憋屈，很不公平。读史鉴人，很是感佩无锡民国时期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他叫薛明剑，原名薛萼培，是我国著名经济学家孙冶方（原名薛萼果）的哥哥。我原先工作过的市史志办，曾经编纂过《薛明剑文集》两辑，开卷品读，其端的是才华横溢，无业不精，世间少有的能干睿智。1918年，时年44岁的无锡工商业巨擘荣德生在一个偶然的场合，见到了年方24岁的薛明剑。经过深入地交往考察，荣德生于次年秋力邀薛明剑到荣氏企业工作。薛明剑没有马上到任，而是先作了一番详尽的调研，提交多篇资料翔实、分析透彻的调研报告，“颇得荣先生赞许”。之后，薛明剑辞去原有一切职务，到申新三厂（后无锡国棉一厂）任职。其实，当时薛明剑正担任无锡公共体育场场长兼督察管理员，还在育蚕试验所任职，每月收入110元（当时每石米价7元），而到申新三厂去负责筹建工作，每月津贴仅30元。亲戚朋友都说他得不偿失。薛明剑则表示：“如求新学问，尚须出学费，今得津贴，已属非分”，“故余安然处之”。从此，年龄相差整整20岁的荣、薛两人，肝胆相照，相知相交数十年，在风雨如晦的岁月里，携手踏浪，叱咤风云，写就了一段不朽的传奇，青史留名。所以说，人生算账既要据实，更要瞻远，世间有许多时候是不能算细账的，得失取舍，很难有一个准确的度量。譬如下棋博弈，不必耿耿于怀于眼前获取的多寡，无须斤斤计较于一城一池的得失。老谋深算，珠锱必较，可能当时没有损失什么，从长远看，也许会丢失更多的东西。“风物长宜放眼量”，所谓胸襟宽、视野宽，就是要站得高些，看得远些。
有些账不该算。人情是世上最难算的一本账。人们总会拿一些生动的实例来教育启迪年轻人，说，当年某某人穷困潦倒，在穷途末路之际，有人或给了一碗吃食，或给了一杯滋润，或给了一席温暖，时隔多年，正由于当年的那一份善心，造就了一棵参天大树，某某人终于出息发达了。于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人们欣欣然地传颂着衣锦还乡、回报恩情、庇荫乡梓的一段佳话。且不论这是否是人间的真实，或许仅仅是心灵鸡汤师的演绎，但总是说明了一个道理，人间的情义不是用“出一还一”的公式就可以计算的。礼尚往来没有错，但过于计较了等量交换，就抽走了仁心慈悲的本质善意，世间许多东西是不能光用金钱来衡量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纯粹地物化，是对人们的好心、仁厚、善良的一种亵渎。尤其在人际交往中，过于计较，时时处处用投桃报李，我付出了多少、你回报于多少来权衡，想守的不一定守得住，想算的不一定算得准。曾经看到过一段文字，觉得挺有味道的，是一个叫孙晓云的作者写的：“一个人的成就，不是单纯以金钱衡量的，而是一生中你善待过多少人，有多少人怀念你。生意人的账簿，记录收入与支出，两数相减，便是盈利。人生的账簿，记录爱与被爱，两数相加，就是成就。”
有些账不好算。地球人都知道苹果的创始人是乔布斯，其实当初和乔布斯一起创业的还有沃兹尼亚克和罗恩·韦恩。韦恩才华横溢，非常厉害，甚至可以说是乔布斯和沃兹的导师，韦恩为苹果设计了第一个商标，撰写了第一份用户手册，起草了第一份股份协议，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出，以800美元的价格将手中10%的苹果股份卖掉了，如果不卖掉，如今可以值几百亿美金。据说韦恩后来在小镇里开了个小商铺卖纪念邮票，靠领低保救助金度日。人们对此感到非常惋惜。不过，另外的一个严酷事实是：风光无限的亿万富翁乔布斯已经挂了，而穷困潦倒的韦恩却依旧健在！
(图片由“运河边上”拍摄）
2019年6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