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难做

圣人难做

总算断断续续把电视剧《清平乐》看完了。年岁渐长,看电视与以往有了些差异,先前看重情节设计,如今偏好人物刻画,尤其关注其性格的宿命走向。就这部电视剧而言,主创者意图通过年轮上的演进,展示一位宅心宽厚、体恤子民的仁君形象。

从历史的角度来审视,宋仁宗时期,倒也确实是一个群星闪耀的时期。有人罗列了一下,这一时期说得上大腕的:文学家有晏殊、范仲淹、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曾巩、司马光、王安石、柳永、秦观。唐宋八大家中,有6位在宋仁宗年间;书法家有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是为“宋四家”;科学家有沈括(著有《梦溪笔谈》)、毕升(活字印刷)、贾宪(数学家)、苏颂(在天文学、医药学、机械制造方面皆有造诣);政治家和军事家中除了王安石、欧阳修、范仲淹,还有包拯、文彦博、吕夷简、韩琦、富弼、孔道辅、狄青、王韶;思想家有张载(曾有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程颐、程颢(程朱理学的开创者)。厉害吧?一朝一代便有如此多的牛人出没,也许真的和宋仁宗治世理政的宽厚仁德有着莫大的关系。事物的萌发生长,终究基于土壤、气候、时运,正所谓“雨露滋润禾苗壮”,倘若动不动就风狂雨骤、山崩地裂、雷火交加,再有能耐的人也没法安身立命、脱颖而出、彰显才华,更别奢谈什么流芳千古了。

从电视剧的描述来看,宋仁宗赵祯也确实善良仁义,甚至有些窝囊。人家做了皇帝,要么穷兵黩武、嗜血成性,要么刚愎自用、乖张暴戾,要么荒淫无耻、奢靡铺张,要么阴沉晦涩、圣心难测。皇威浩荡,自是一言九鼎,御下没有不唯唯喏喏、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唯恐逆了龙鳞,招致泼天大祸。仁宗老儿却反着来,在一干言官面前时时处处陪小心,言官们再怎么出言不逊、咄咄逼人,也正襟危坐,悉心恭听。那时候的言官也着实有些“狂妄”,稍有不满,就会口若悬河上纲上线,甚至追到皇帝寝宫门口大喊大叫:“请官家(当时对皇帝的称谓)赐对!”所谓“赐对”,就是:请你来和我们对话,好好掰扯掰扯,说个明白!

其间,发生了一件事:宋仁宗给女儿徽柔公主指了一门亲事,驸马叫李玮,也有些才华,据说书画方面颇有些造诣,但长相不咋的,又不解风情,公主很是反感,但迫于情势又不得不接受了这桩婚姻。从此郁郁寡欢,宁可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太监怀吉相伴,而不愿与驸马亲近。此事发酵,引发朝堂争议,司马光(就是小时候砸缸的那位),不仅追到皇宫里去指责公主,还把此事作为涉及国本的重大事件,在中央办公会上跪谏发难,说皇上不该如此放纵,独宠公主而把江山社稷、汹涌民声抛诸脑后。

为此,赵仁宗跟公主有了一番深入的对话,大意是说,身在皇家,就必然是国家之标杆,一言一行,世人瞩目,皇帝要做立世圣君,皇后要母仪天下,公主要道德榜样,由不得半点任性、一丝差池,只能按百姓的意愿将自己装进“圣人”壳子里,供世人膜拜,无论内心是否心甘情愿,都要接受万民的评判。如同风筝,虽高高在上、无限风光,但那线头必须老老实实地交到言官手中,时刻警醒惕守,不逾雷池。

无论何朝何代,都会推举出各种楷模榜样供人们敬仰、仿效、见贤思齐。有时,成为世人膜拜的典范,并非是幸事。因为既然生而为人,就必然有鲜活的思想,有个人的喜好,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白璧亦有微瑕,不可能时时处处、里里外外都是金光闪闪。然而,一旦被推举上了圣光环绕的高台,必然造致道德绑架,为声名所累,容不得自己的个人空间,一星半点的不合适就会被无限放大而造致诟病。

最近,热心公益的韩红因公布明星捐款账单而遭人喷,乐善好施的古天乐捐助的学校门头上标注了“捐助的第100所学校”字样,就被人质疑为“显摆”(其实是公益慈善部门要求的)。类似的情况时不时见诸网络媒体,或许,并非世人苛刻,不过是高处不胜寒,圣人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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