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在心里（组诗）

花又开

锦书一样。开放留白处的层层

叠叠，起伏成

水做的月光。一年中最好的

日子，到来了。

——在传说里弹过箜篌的

手指，凭空挥出

袅袅的烟云，缤纷。红烛和她的

影子，低垂着，

等待箭簇深长的注视。

涟漪漾出边沿的润。在风铃

和风铃之间穿行过的

感动，芳香般起了，峰峦

于氤氲处虚化，

那声鸟啼，在蕊中。

清明

落雨。这落下的星辰，

和新生的草芽

在一起。走在路上的柳，又一次

噙着迷蒙的远方，

远方，怀揣哭过的

雨。

低下头，把嵌在草里的珠玉

抠出来给花。小瓣的

花，在风里等一串清澈的

阳光，为竹林，

为不息。

而我写下的这一个

清明，总有一些绵绵，挥之

不去……

深处

桃花来自深处。雷声叮嘱过的

地方。大路上飞走了

两只蝶。

“一对对毛眼眼……”替另一个入口

点起灯，谁侧了一下身子，

让过俯冲的湿，漉漉的烟玉

压住谁的，招手。

为相送。天空的高远还没有

回来，躲到尘埃里

刻画荒凉的花瓣，预留

一点残红。

河滩在心里。桃林一遍遍修改

曾经的爱，恨，闪电

淋漓。试想了下——那一道道水，

连接了我们，又分割了

我们……

寂寞的河

隐隐的涛声。和高高的天空

留下的，影子。

是内心剔出的骨架。

回头，是岸。

一阵风，放弃了原来想要的

东西，剩下涟漪，

抚月色

断在天地间的旧弦。

还是苍茫。连接了决堤的

梦。一声蛩音，

触动了身体里的

深渊。

烛影

杜鹃升起。此中有抑制不住的

绯红。一片诱饵，

先是在峡谷中，后来到

云雾中，掩不住含羞的欲望。

他还在游荡，身体里的

涪江还在游荡，

直到有些紧张的枫叶，嵌在了

心境燃烧的漩涡里

——这一刻，被阳光说服了的

十五的月，正用

最古老的箭，射出披红的

烛影……

沧桑

湍流干涸的过程。一次次落叶，

犹如蝶翅，一开一合，

把星空还给黑夜。斑斓

还在，背景一样的

怀抱已回归谷壑，拿着笔的

风，画不出断裂的

痕迹。

画不出邻家晒台上，阳光的

位移。

内心在变硬。虽然看上去

依然平静，其间的

波澜，有着刀斧的力。

诗

不过是午夜的梦呓。梦的

身旁，有一架

中箭的楼梯。还在疗伤，此时的

敲门声，不合时宜。

醒了。情人的背影，在诗中

被一朵近处的

花，遮蔽。宝莲灯

不亮，咒语打不开无路

可走的井，月色

迷离。

迎面而来的风，吹不走星的

幽深。点燃的烟，

是一种暗器。袅袅。一些

汉字就灵动起来，

像是小溪中的蝌蚪，蛙声

十里。

红杏十里。墙内墙外，把春意

化成水，点点滴滴……

风中

风很大。

月亮没来。街心花园的长椅，

空着。一片没来及

进家的

纸屑，有了辽阔之心。

这时的车灯，写下

来自沙漠的问候。行道树在沐浴，

吹出的口哨，

有斯卡保罗集市的余韵。

后来，我看见

一洞窗，自闭着，没在风中

回首。

乡音

如你的注视。临河的澎湃里

有飞蛾扑向被老屋

切割的时光。枝叶参差，

不断涌来的路径上，

纸飞机一再降落，那些远去

之物应声而起，仆仆

风尘，复述内心的柔软。

复述更深远的季节，如你的

相拥。蝉鸣穿越牛哞

在蝶翅上荡着，灶台让烟火

之势，流连忘返。

在尘草之间，逃离或湮没，

那些带刺的凉意，

纵横的裂痕，浑浊

或清澈的溪流，沐雨栉风，

如你的磨难。

——月光下，你宽容的叮嘱，

洒满我的失眠。

 作者  陈广德，山东德州人,现居江苏新沂。作品散见于《当代》《十月》《中国作家》等文学期刊和多种诗歌选本，著有诗集《爱你如初》《半涨之潮》《踏雪之声》《陈广德诗选》等12部，获《人民文学》《诗刊》《人民日报》等200余次诗歌大赛奖和江苏省五个一工程奖、亚洲微电影金海棠奖最佳编剧奖。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