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光明旅日专栏：“人形”无价，何以匠人？|汽车有智慧 / 四六文摘

写在前面

太郎喜欢他的手艺，原因是受到了尊重，有传帮带的文化熏陶，以及人文精神的指引，心无旁骛。看他和他师傅的作品，卖出好价钱不奇怪，但在他看来，好的“人形”是无价的。所以，有些作品很难以用金钱去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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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126

专栏|雷克萨斯匠心

“学满五年才能上手。”

在福冈的“松月堂”看到小幅川太郎用竹刀在被捏成的泥团上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一个泥人的制作（造型），逼真而细腻，形态可掬。太郎说，关键是要先“创作”，而后做成“模子”，再翻模，这样就能批量生产了。

我注意到，关键是在模子上。见他把一小块油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模子里，用手揿捏，而后用竹刀再把捏成形的油泥和模子轻轻地剥离，取出，一个半成品的塑像的“部件”就完成了。以此方法类推，把各个“部件”塑好后，再去“拼焊”，雕凿，一件精美的工艺品的毛坯就做好了，这就相当于汽车制造过程中的白车身，而后再去涂装（上色），装配（烧制），打磨（检查），出厂（成品）。整个过程都是在严格的工艺标准下执行，所谓的手艺在这里就是经验积累的技巧。

太郎不太会表述，看上去就是个憨厚的手艺人，年岁不大，已经属于师傅级的匠人。他说，要真正成为匠人不容易，需要学艺和考试，还须得有关机构承认（考试）。他认为，作为一个匠人在日本不仅能得到一个不错的饭碗，还受人尊敬。道出了匠人存在的环境和文化依存的关系，反映了社会细分的价值体现。

第一次来到福冈，这座城市相对于东京和名古屋来，要清静了不少，但繁华依旧，而且颇有上海的感觉。据说，福冈是最早与中国来往的城市（日本人说，带福字有关的地名多半都和中国有关），离大连很近（坐飞机才2个小时）。“博多人形”就是当地最有名的手工艺。

“松月堂”就是“博多人形”的代表之一，在当地很有名，店名起得也很有中国味，有自己的门面，店堂很也气派，楼顶上有广告牌，就像朵云轩、荣宝斋那样有人文气息。橱窗里陈列着不少他们制作的“人形”，这就相当于无锡的泥人。但从手段上来说，“松月堂”已经有了现代制作的思路和方式。据介绍，太郎是“博多人形”最有希望的“非遗”传人，他的师傅就是当地有名的“人形”制作匠人。这就相当于过去天津的泥人张，靠灵巧的双手当场捏出各种人物的音容笑貌，堪称民间艺术的绝技。最近，默克尔去沈阳访问，当地就找了一个艺人当场为默捏出她的形象，博得喝彩，上了新闻。

不论什么时代，手艺人总能点缀生活，抑或离不开，不过，有世俗和高雅之分罢了。当然，与吃喝拉撒睡有关的手艺，则谁也离不开，但也有琴棋书画构成的雅趣等，于是也就有了行行出状元之说。在这里，所谓的状元就是指手艺人。自古以来，高手在民间多半与手艺人有关。这已构成了一种文化传承的文化密码和历史的记忆。

我在太郎花了近一个月时间制作的一尊形态近似关公的“人形”前端详了许久，暗自赞叹，功夫甚是了得。从造型到表情，再到手艺的精致，形神毕肖栩栩如生，难以挑剔。店家介绍，不少作品是没有标价的，从几万到上百万的都有（单件和定制）。我看到多数是在万元左右，往下走，就只能说是工艺品了（批量复）。题材多数是历史和传说，或市井浮生，神灵圣物等。

我发现太郎有一个十分考究的铝合金箱子，里面都是做好的“人形”模子，他说，这就是批量制作“人形”的工具，毛坯做好上色，再去烧制，而后才能成品。我想，秘密就在这个箱子里。太郎不语，但他有一双灵巧的手，在我上色的“骆驼”（半成品的泥塑）身上，他用毛笔轻轻地描上几笔，顿时就“活”了。我竖起母指，他有点不好意思。这种单纯和朴实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其实，这在国内并不稀罕。前年我在洛阳唐三彩工艺工场也看过陶艺制作的过程，自己也亲手做过（上色）。不过，那些“手艺人”都是农民，粗手笨脚，干的却是细致活。我也看过他们的创作（关在屋里捏人，做成模子）和获奖作品（陈列室），摆放了不少证书，与太郎的作品一样。他们的思路和手艺大致相近，但在思路和呈现方式上有很大的区别，尤其是在题材上，就有很大的差异。我们的泥塑多数都是福禄寿，仕女图，帝王将相，招财进宝等，而太郎的泥塑则是民间故事，历史传说，除恶从善，神灵护佑等。在制作上更是落差悬殊，不可同日而语（缺少严格的工艺要求，包括泥塑的材料和制作工具等）。

原因何在？正如专家们所说，关键是我们在创意和表达上有问题，处在工艺品价值链的低端——缺少文化（题材的正向性很重要）。由此，产生的附加值就不一样。我们的手艺粗糙，不够精致，更像是批量复制品（质量标准和要求不高，工艺落后），而太郎的泥塑更接近艺术（讲究品质和技术，借助辅助手段）。这就像做豆腐，我们比较单一，日本就很丰富，区别就在于手艺人的态度，花的心思和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