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伤寒六经为病的意义与主治(6)

《伤寒论》的六经分证,较《素问·热论》是大大丰富和发展了。

《素问·热论》的六经分证,是以经络为中心,每一经中各有其不同的经络症候,进而据这些症候来随经治疗,原是比较简单的。

《伤寒论》则是将脏腑、经络,气化学说等内容有机地融合,进而贯通于“辨证论治”的体系。

所以,读《伤寒论》宜从脏腑,经络、气化三者间的联系入手,而对这种联系的深刻认识,又不能离开六经六气。

《伤寒论》以六经分篇,分六个阶段,辨六经气化特性,设六个提纲证,而应以主法主方,不是没有用意的。且别出手眼,全书以客观脉证一贯首尾,则于六经六气之旨,可证诸事实,证诸病人。

《伤寒论》已经历一千七、八百年,对待历史的东西,要用历史的眼光,或者说要放到一定的历史范畴去看。

张仲景是吸收当时的深邃学理与前代经验,进而在自己的医疗实践中实事求是地结合。

他的辨证论治,是研究继承和发展创造而形成的体系,他将繁难幽渺的六气标本,主客加临,活化于辨脉证中,将气化原理运用于脉证,又于脉证经验证实气化。

《伤寒论》以六经名篇,即昭显六气性质,而六气病变,则又构成六经为病的证型,故伤寒的六经,即是实在的六气。绝非名词代号一类可以概括。

《素问·天元纪大论》说:“厥阴之上,风气主之,少阴之上,热气主之;太阴之上,湿气主之;少阳之上,相火主之;阳明之上,燥气主之;太阳之上,寒气主之,所谓本也,是谓六元。”

张景岳释云:“三阴三阳者,由六气之化为之主,而风化厥阴,热化少阴,湿化太阴,火化少阳,燥化阳明,寒化太阳,故六气为本,三阴三阳为标也。

然此六者,皆天元一气之所化,一分为六,故曰六元。”六气在天,本是个抽象概括之语,然六气作用于自然万物的反映,则是可以体察的。

古人以三阴三阳来说明六元之气以虚化实,蕴藏无穷的变化。

结合人体,则六经作用于六气之化,六气又本于脏腑功能。二者的关系是经脉为标,脏腑为本,故张景岳十分贴切地比喻道:“经脉者,脏腑之枝叶,脏腑者,经脉之根本。”

那么,仲景何以六经分篇而不直言手足十二经脉?查《内经》,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太阴为开,厥阴为阖,少阴为枢。

显然,就生理上的开阖枢而言,开有阴阳,阖有阴阳,枢有阴阳,于是有三阴三阳的六个范畴,其各自的生理范畴,即所属脏腑的气化功能,通过经脉的循行连络来实现的。

因而病理反映,便不会越出自身的生理范畴,须通过一定的病位来体现:或在表,或在里,或在半表半里,从而形成表有阴阳,里有阴阳,半表半里有阴阳的三阴三阳证型。

三个病位,各有阴阳两大基本类型,于是有“六”。

张仲景正是发现了这一规律,进而结合六经六气的奥义,由生理寻到病理,由病理探到病机,由病机摸出病情,由病情落到病位,创造性地提出六经辨证。以此立论,便从原理上把脏腑、经络、连及所产生的气化功能,有机地融为一体,通过千姿百态的辨脉证,作了生理病理上的高度概括。

这一伟大创举,不仅仅是临床经验的积累,若非深得六经六气之旨,便不可能达到。所以,张仲景的《伤寒论》,是讲规律法则,是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人与自然的统一。

关于六经六气的精义,清末医家唐容川作了有见地的阐释,其云:“天有六气,人秉之而有六经,六经出于脏腑、脏腑各有一经脉,游行出入,以布其化。而经脉中所络之处,名为中见也。”这就是说,人体“六气”本生于脏腑,通过经脉的属络,始得阴阳二气沟通(中见之化),进而循经外达手足,表现出交合的结果(三阴三阳之标),由此形成脏腑经络的气化系统。

第一节 太阳为病及其主治概要

太阳包括手太阳小肠与足太阳膀胱,膀胱为水腑,小肠为火腑,水腑即寒水之腑,火腑即日光之腑,若无日光,则水纯为寒而不能化气。

《素问·六微旨大论》说:“太阳之上,寒气治之,中见少阴。”太阳寒水,为六气中之一气。言“寒气”者,寒是体性,气是作用,而太阳寒水之化必赖热力,热力之由,一为肾阳之蒸,一为心火之煦。这是因为,手太阳小肠经循行络少阴心而后走手;足太阳膀胱经循行络少阴肾而后走足。

通过经脉的络属而得中见少阴之化,方能成太阳之气。

太阳为表阳,足太阳膀胱,其经脉与督脉并行于背,督脉统摄诸阳又维系元阳,为一身阳脉之海,故太阳主表,亦须借督脉之阳。

盖人鼻吸入天阳,首先入肺,经心火历小肠下达于命门,蒸动膀胱之水化而为气,清阳上升,上膈入肺,化生津液,是为元气,浊阴下降,独出为溺,是为溺气;旁出于腠理毫毛,布护周身,卫外为固,是为卫气。卫气即太阳之气,以行使“温分肉,充皮肤,肥腠理,司开合”之职。

观以上所论,太阳的生理即是寒水化气的生理,以脏腑经络为体,以气化为用,体用兼备,本末一贯,故太阳为病,不病经即病腑,不病热即病水。

仲景设麻黄汤、桂技汤,是为风寒外袭而病在经、病在表者;

设五苓散、桃核承气汤,是为表不解而病在腑,病在里者;

设大青龙、是为表不解而阳郁化热者;

设小青龙,是为表未解而动犯水气者等等。

而这些又统关乎表。

故麻桂二方是太阳病之主方,解表发汗为太阳病之正法。因而与麻桂二方直接派生出的方剂,便构成太阳病治疗的主体,如麻黄汤类,包括麻黄汤、葛根汤、大青龙汤、小青龙汤、麻杏甘膏汤等等;

桂枝汤类,包括桂枝汤、桂枝加葛根汤、桂枝去芍药汤、桂枝加附子汤、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等等,是纵横交错的。

同时,风寒脉证有两两错杂者,又当于麻桂二方互用,如桂枝麻黄各半汤,桂枝二麻黄一汤等。

至于针灸治疗,则本伤寒之理,仲景之法。考前人用针治病,是有规律体系的,不是单纯的穴位问题。诊治当须照顾全面,寻其来踪去路,有层次,有先后,以求掌握整体,始为合法。

比如,诊得太阳病之提纲脉证,用针可由手足太阳经与督脉择其要穴,取大椎、风门、后溪、申脉相配,上下兼顾,比较完善。其兼症可选取手足太阳经之五俞穴,斟酌局部与远隔,施行治疗。

即若兼见心下满,则取少泽而与至阴相应;见身热,则取前谷而与通谷相应;见体重节疼,则取后溪而与束骨相应;见喘咳寒热,则取阳谷而与昆仑相应;见逆气而泄,则取小海而与委中相应;又总刺腕骨与京骨,此为定法。

又太阳与少阴经脉络属,气息相通,若证兼表里两经,刺宜职腕骨而与通里相配,或取京骨而与大钟相配,则脏腑有病悉拔之。此为太阳病加减配穴之大要。

试举例如下:

设病太阳伤寒,见发热恶寒,头项强痛,身痛腰疼,骨节疼痛,无汗而喘,脉浮紧等,证属表实。仲景用麻黄汤发表宣肺。若用针者,可选大杼、风门、肺俞、京骨相配,迎而夺之,令其发表散寒,一汗而愈。

设病太阳中风,见发热、汗出、恶风、脉浮缓等,证属表虚,仲景用桂枝汤和中解肌。若用针者,可选后溪、申脉,京骨、足三里相配,随而济之,或平补平泻,令其表里调畅,营卫和谐则愈。

设病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与伤寒脉浮缓,身不痛但重,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仲景用大青龙发表清里。用针可取督脉穴大椎与足太阳穴金门,宣表发汗以解外,手阳明穴合谷与手少阳穴外关,开郁清里以除烦。兼表有水湿,可加膀胱俞。

设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仲景用小青龙汤宣表蠲饮。用针可取足太阳经之风门、肺俞解表宣肺;取太白与丰隆是为原络相配,更能健中散饮涤痰。

又如太阳病汗后表邪未解,邪气循经入腑,膀胱气化失司,水蓄于下不能布化,见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等证,是病太阳府之气分者,仲景用五苓散通阳利水。用针可取京骨、太溪,疏调脏腑表里,助膀胱气化,配中渚,膀胱俞,通调水道,水腑,令津气四布,当可痊愈。

更有太阳随经,瘀热在里,病太阳府之血分者,见发狂、身黄、脉沉结、少腹硬、小便自利等证,仲景用抵当汤攻下瘀血。用针当深刺关元、中极,四满、中注,加配太冲、合谷、后溪、三阴交等,确有活血逐瘀、泻热平狂之效。

以上仅言其概,学者若能于太阳之证,分清表里虚实、在经在腑、气分血分,则于用针配穴,随证补泻,方能以法中的。最忌虚实不明,表里不清,妄引邪气,坏乱真气,经所谓“损不足而益有余”者,当慎。(详见太阳篇各节)

第二节  阳明为病及其主治概要

阳明包括手阳明大肠与足阳明胃。

胃与大肠主燥,惟其主燥方能纳谷腐熟,传导化物。胃为燥土,惟禀燥气是以水入则消之使出,不得留于胃中;

若胃之燥气不足,则水停谷滞。大肠为燥金,小肠化物所剩之糟粕,乃移入大肠,糟粕得燥金之气,始能形成粪便;

若大肠燥气不足则为溏泻。然阳明燥气太过则为结硬等证,又必赖太阴湿气以济之。

《素问·六微旨大论》说,“阳明之上,燥气治之,中见太阴。”湿为水火相交之气。燥与湿相反,为水火不交之气,言“燥气”者,燥是体性,气是功用,燥湿必须相济,则无太过与不及。此因手阳明大肠经循行络太阴肺而后走手;足阳明胃经循行络太阴脾而后走足,通过经脉的络属始得脏腑气息相通,而表现出中见太阴之化。

阳明者两阳合明,为多气多血之经。手阳明从手至头,继接足阳明由头至足,经脉一贯首尾,其气相通,以下行为顺。病则气血壅盛,热势蒸蒸,故阳明之为病,仲景言“胃家实”,确是抓到了纲领。所谓实,惟燥乃实,而燥之化实,不外两端,一是阳明本身上下不调,传导不利,腑气不通,致使燥气过盛,一是阳明与太阴表里不和,湿不济燥,致使燥气过盛;而二者又是相互影响的。这种阳明腑与腑之间与阳明太阴脏腑之间的病理变化,也只有通过经脉的上下衔接和表里络属才得以认识。且“胃家实,”胃而称“家”,即称手足阳明在内。故仲景于阳明之治,主设清、下二法,清是清热,下是通结,即有存津液之义。

至于针治,当从阳明病提纲证入手,掌握整体,始为合法。

如诊得阳明经之盛热,见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大渴引饮,鼻干不得卧、脉洪大等,可择取手足阳明经之五俞穴,针泻曲池、内庭、合谷(可配复溜)等,清泻阳明,生津止汗。

若见潮热、谵语、手足濈然汗出,转矢气,腹胀满,脉沉等,又属阳明腑实。可先点刺商阳、历兑二井穴,通经泻热,继而泻天枢,大肠俞,为俞募相配,逐秽通肠,消导积滞等等;

只要配用有方,即为合法。其加减穴,在阳明病之主治配穴外,兼见心下满,则刺商阳而与历兑相配;

见身热,则刺二间而与内庭相配;

见体重节痛,则刺三间而与陷谷相配;

见喘咳寒热,则刺阳溪而与解溪相配;

见逆气而泄,则刺曲池而与足三里相配,又总刺合谷与冲阳,始合规律。

又手阳明大肠经与手太阴肺经相表里,刺合谷而与列缺相配,足阳明胃经与足太阴脾经相表里,刺冲阳而与公孙相配,可统治阳明与太阴表里相通之病。若阳明病兼见它经证候者,则宜于它经与本经所联系的穴道求之,始能有条不紊,丝丝入扣。

试举几例配治:

设病阳明外证,见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属阳明病独有的热型。针治可取内庭配曲池,内关配合谷,清泻蕴热,调气开郁。

设阳明病法多汗、反无汗、其身如虫行皮中状者,此以久虚故也,针治可取肺俞,清热宣肺,补足三里助正外达为宜。

设阳明病,但头眩不恶寒,故能食而咳,其人咽必痛,不咳者咽亦不痛。此阳明兼手太阴之证,可取合谷配列缺,或太渊配偏历,令其表里相通为宜。亦可取少商、商阳点刺,继而以列缺、照海相配,清泻肺胃之热,润咽生津为治。

设阳明病,汗出不恶寒,身重,短气,腹满而喘,进而潮热,是为里热入腑,化燥成实之象,审燥结之轻重缓急,而酌以大、小承气之治。针法则本通腑调肠,疏经泻热配穴。刺阳明手足两井穴历兑,商阳,针泻天枢,上巨虚、大肠俞,甚者加泻支沟,补照海等等。

设阳明病,见其人喜忘者,必有蓄血,特点是“本有久瘀血,”仲景用抵当汤。针治宜瘀滞、调血脉、醒神识,取四满、中注、太渊、神门、百会;或宜刺支沟泻条口,再配关元、气海,令其化瘀生新为良。

设病伤寒六,七日,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无表里证,大便难,身微热者,此为实也,宜大承气汤急下。此阳明燥热,下灼肝肾之阴,上走空窍,直入脑髓而冲目系,实有立即毁败之变。针治当急夺其井穴,再泻其原穴,缓则不及事矣。

设病实则谵语,虚则郑声,郑声者重语也,直视谵语,喘满者死,下利者亦死。此言心气实则神明烦乱而语言多妄,心气虚则神识恍惚而言语重复,谵语当攻,郑声不当攻;谵语多生,郑声多死。实者可取涌泉,少冲以清心降火,虚者可取神门大钟以益肾养心。其喘满下利又为阳脱阴竭之象,故医者审病,务须详审,不可孟浪从事。窦氏所谓“大患危疾,色脉不顺而莫针”者是也。(详见阳明篇各节)

第三节 少阳为病及其主治概要

少阳包括手少阳三焦与足少阳胆。

少阳即阳之少者,乃一阳初生,由阴出阳。

足少阳胆内寄相火,手少阳三焦为相火游行之地,则少阳气化即体现出相火特性。其所以于五行之外又有相火一气,除有辅相少阴君火义外,更有其自然之理。盖相火一气于天地间,一显一藏则为昼夜,一短一长则为寒暑。朝行于东而光热则照临于西,午行于南而光热则照临于北,暮行于西而光热则照临于东。且值春则与厥阴共启风木之机,值夏则与少阴共行君火之令,值长夏则与太阳共展湿土之能,值秋则与阳明共奏燥金之功,值冬则与太阳共成寒水之化。

知天地间增此少阳一气,其功用无所不到,确是游行之火。此火冬令潜藏地下,至建寅月而始出,生阳之火资始充盈,合风气而鼓荡,生生然也。

据少阳的本义,引申言医,则胆与三焦之生理病理,确有相通迹象。胆为中正之官,司决断,为十一脏所取决,胆气升则十一脏之气皆升。

三焦发源于肾系,为原气之别使,主决渎,主枢机,内连脏腑,外通皮毛,一身上下内外皆为其所行,总领五脏六腑,主持诸经气化。

三焦与胆,经脉上下衔接,协调并用,共同主持水火气机的升降。

观仲景《伤寒论》,少阳病影响所及,六经皆有。其脉证治疗,太阳篇叙列甚详,阳明篇占一定比例,独少阳本篇叙述甚少,其间义理精奥,十分耐人寻味,所言“口苦、咽干、目眩”,所言“目赤耳聋”,已描述出少阳本经本气为病的征象,确是言简意赅。

而少阳经脉网络周身,总领脏腑诸经,病则上下左右内外皆病。换言之,少阳病易犯诸经,诸经病又最易触发少阳。故仲景将少阳病大量变证置于少阳篇外,正是从联系处着眼,道出了少阳本经的网络与本气的游行。

少阳言“火气”,火是体性,气是作用,火化为气则成冲和之少阳。而这个转化需要中气,《素问·六徽旨大论》说:“少阳之上,火气治之,中见厥阴”。

少阳与厥阴,脏腑相连,气息相通。

唐容川讲:“足少阳胆经由胆走足,中络厥阴肝脏;手少阳三焦经,由三焦走手,中络厥阴包路,故少阳经中见厥阴。手少阳三焦,足少阳胆,同司相火,是相火者,少阳之本气也。……中见厥阴,是其中有风气居之也。而其标为少阳经,则又主阳气之初动也。”故少阳相火,须赖厥阴风木的条达,若木郁不条,则相火不宁,木火交郁,甚则炎炎,循经上走空窍,发为少阳病。

少阳之治,仲景设小柴胡为主方,取其枢达、和解之用。

至于针治,即诊得少阳之为病,于手足少阳经择其主穴,如取足少阳之足临泣与手少阳之外关为主,进而随证配治。

若兼心下满者,刺关冲与窍阴相配。

兼身热者,刺液门与侠溪相配。

兼体重节疼,刺中渚与足临泣相配。

兼喘咳寒热,刺支沟与阳辅相配。

兼逆气而泄,刺天井与阳陵泉相配。而又总刺阳池与丘墟,此为定法。

又手少阳三焦经与手厥阴心包络相表里,刺宜先取阳池而与内关配用;

足少阳胆经与足厥阴肝经相表里,宜先取丘墟而与蠡沟配用;以统治表里脏腑相通之病。

窦氏所谓:“经络滞,而求原别交会之道”是也。若见各经与本经合并证候,则求于各经与本经相联系之穴道,庶几如网在纲。

试举几例配治:

设病少阳中风,两耳无所闻,目赤、胸中满而烦者,针刺足临泣、外关、关冲,风池,清火祛风,疏经通络。

设病太阳不解,转入少阳,见胁下硬满、干呕不能食,往来寒热,尚未吐下,脉沉紧。仲景与小柴胡汤。若用针治,取风池、申脉、支沟、阳辅,清热利胆,枢解少阳。

设太阳与少阳合病,自下利者与黄芩汤,呕者用黄芩加半夏生姜汤。若用针治,取天枢、阳陵泉清热调肠,取至阳,委中降逆止呕。

设太阳病,过经十余日,误下后柴胡证仍在者,可与小柴胡汤,若呕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烦者,仲景用大柴胡汤。针治可取窍阴、至阳、支沟、外丘,止呕开郁,清热导滞。

设伤寒八、九日,下之,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谵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仲景用柴胡加龙骨牡蛎汤。针治可取足临泣、大陵、外关,于枢解中清泻火郁,潜阳定惊。

凡此,皆为少阳与各经相通之变证,故针治当本“有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的原则,于手少阳本经选穴,再于其相联系处循经按穴,寻穴施治,比较合法。(详见少阳等篇各节)

第四节  太阴为病及其主治概要

太阴即阴之极大者。太阴为病,即太阴湿土为病,究源本,这个“土”是有一定含义的。

《尚书·洪范》讲:“土爰稼穑”。可知稼穑者土之良能,宜稼宜穑者才谓土,不宜稼穑者,纵有土之貌,实无土之能。最早水火木金称“四象”,四象会合于中为土,故火金煅炼为土者,无生机,水木腐化为土者,有生机。无生机者不能成化,惟有生机者方能交感生成万物。

引申言医,内经云:“中央生湿,湿生土,土生甘,甘生脾。”又云“太阴之上,湿气治之”。太阴湿土即“稼穑”之土,无湿气之化则不成太阴,其土自无化生之能。

提纲证言“太阴之为病”,“为”字,将病的根源完全写出,始终不离湿的本气,言“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即明确土位中宫,指脾而关连胃肠,则太阴“中见阳明”又知。

足太阴经脉属脾络胃,手太阴经脉属肺络大肠,脾与肺、一升一降,脾气升则能为胃行津;肺气降方可助大肠传导。一为湿土,一为清金,同谓太阴者,是以无金之清,不能成土之润,化源关系在此。

而提纲证的太阴为病,所以言足经不言手经者,不是手太阴不主气化,旨在究本寻源,脾土不能散精则肺金无所输布,二者是母子关系。同时又突出湿气为病。故提纲以实在的证候示人规矩准绳,其大法治要,则“当温之,宜服四逆辈”是也。

太阴为病义概如此。至于针灸,当以提纲证为主,取中脘、脾俞、足三里、阴陵泉,针灸并施。再配治取脾经之五俞穴。

若见心下满,则取隐白;

见身热则取大都;

见体重节痛则取太白;

见喘咳寒热则取商丘;

见逆气而泄,则取阴陵泉,始合规律。

这里是言规则,掌握了规律法则,实际运用便自可生出活法,而不是死板的公式。又手太阴肺经与手阳明大肠经相表里,取太渊则宜与偏历相配;足太阴脾经与足阳明胃经相表里,取太白则宜与丰隆相配,又统治太阴与阳明表里见证。

试举几例配治:

设太阴病,脉浮者,仲景用桂枝汤。若针治,可取大都,风府、商丘,列缺、驱风解肌。

设自利不渴者,以其脏有寒之故,仲景示“温之”一法。针灸可重灸足三里、内庭,补漏谷、地机,调中益气。

设太阳病误下见腹满时痛,仲景用桂枝加芍药汤;大实痛者,桂枝加大黄汤。针治可取脾俞、三阴交、后溪、委中,通脾络、调营卫;取公孙.上巨虚,理气调肠行滞。

设伤寒脉浮而缓,手足自温者,系在太阴,太阴当发身黄。针治,可主取公孙、腕骨以驱黄;若脾阳复振,至七、八日见暴烦下利日十余行,是腐秽当去之故。可辅以中脘、天枢以助去秽。

观太阴篇后需注意胃气一节,强调脾胃为后天之本,安谷者昌,绝谷者亡。则用针须照顾全面,侧重脾胃调整。而其调整,又须按规则配穴。(详见太阴篇各节)

第五节  少阴为病及其主治概要

少阴包括手少阴心与足少阴肾。

言少阴必合心肾,始能得其要领。心属火、肾属水,一为阳中之阳,一为阴中之阴,本是水火阴阳的上下两端。然二者是相辅相成,相制相约的关系。

心为离火、居上,肾为坎水、居下,上下不交,未济之水火不能生化。惟水上滋以行阳,火下降以行阴,形成水火既济,则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升降不息,生化无穷。称少阴者,因心为火脏,肾为水脏,心主血,肾藏精,二者皆具阴质,又皆不纯于阴。上滋之水乃水中之热所化,实际是气,以行阳用,下降之火,起亟藏阴,实际是血,以助阴为。

故经云:“少阴之上,热气治之。”热是体性,气是作用,“热气”二字点出了先天根源,为少阴之真谛。所以,少阴心肾,肾为阴阳之根,病及少阴即病及阴阳之根。故仲景于少阴开篇,首揭“脉微细,但欲寐”六字,旨在强调少阴本热为病,这个奥义应当体会。

微者肾阳虚,“热气”无力鼓荡,细者心血少,脉体不能充盈。言“微细”不言细微,这一前一后,大有分析,不能顺口滑过。且提纲从病情上强调一笔,曰“但欲寐”,,一个“欲”字,道出虚阳内困,入而不出的阴盛阳衰病理,属少阴自身气化为病的反映。

少阴与太阳相表里,手少阴心经中络太阳小肠,足少阴肾经中络太阳膀胱,故中见太阳之气。少阴与太阳,一阴一阳、一里一表、一热一寒,这种在属性、部位、功能上的两两相对,正表明生理病理上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若少阴本热不充,必太阳寒水不化,因之表阳不固。观少阴全篇,言“脉微欲绝”,“脉微细沉”、“脉不至”、“脉不出”,或“烦躁四逆”,“不烦而躁”,“自利,复烦躁不得卧寐”等等,均是从提纲脉证里生出的险候,这是构成少阴为病的主体。

同时,还须注意,言少阴即讲水火,或病水、或病火、或水火同病。水无火济则泛,火无水滋则亢。若亢则心烦不眠,口躁咽痛,故少阴病治则有扶阳,育阴两方面,如通脉四逆,附子、真武为一类,黄连阿胶等为另一类。

至于针灸,则宜按少阴病提纲脉证配穴,即诊得脉微细,但欲寐与自利而渴,小便色白等证候,当于关元、气海二穴灸之,复于太溪、大陵二穴补之。        若兼见心下满则取少冲而与涌泉相应;

见身热则取少府而与然谷相应;

见体重节痛则取神门而与太溪相应;

见喘咳寒热则取灵道而与复溜相应;

见逆气而泄则取少海而与阴谷相应。

此乃前人留传之定法。若见本经与它经相联系之证候,则治以本经之穴道为主,而与它经之穴道配用。又手少阴心经与手太阳小肠经相表里,刺神门而与支正相配;足少阴肾经与足太阳膀胱经相表里,刺太溪而与飞扬相配,可统治少阴与太阳脏腑相通之病。

以下试举几例配治:

设少阴病见口中和,其背恶寒者,仲景言当灸之,并用附子汤主之。可灸大椎、膈俞、关元、气海,补元益火扶阳,输转脏腑精气。

设病少阴寒盛,反汗出亡阳,法当咽痛而复吐利。证属寒甚于下而火浮于上,当灸百会命门,益命火消阴翳;复针列缺照海导浮火润咽喉。亦可用原络配,取太溪、飞扬,令脏腑之气交贯,即由窦氏所谓“住疼移痛,取相交相贯之径”中取义。

设少阴病,始得反见发热,脉沉。仲景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助阳解表。针治可取腕骨、通里,疏经解表;取太溪、飞扬,助阳和里为是。

设少阴病得之二、三日以上,火无水制见心中烦,不得卧者,仲景用黄连阿胶汤滋阴降火。若用针,可取少冲,涌泉、照海、郄门为是。

设少阴病.咽痛者,可与甘草汤、痛甚者与桔梗汤。若用针,先点刺少冲、少商,复针照海、承浆,可泻火滋阴,利咽止痛。(详见少阴篇各节)

第六节 厥阴为病及其主治概要

厥阴包括手厥阴心包与足厥阴肝。

厥者尽也,厥阴即阴尽之谓。阴寒之气将尽,春阳之气始生,则有东风解冻、草木生发之象。故厥阴者阴尽阳生,阴中有阳,禀春木之性,借风气之流荡,反映了阴阳消长进退的转折。

风气善行,木性本直,厥阴风木必赖冲和之阳的调节,方能舒畅、条达。借以说明人体生理病理,则肝与心包,最为贴切。肝膈下连于肾系,借肾水的涵养,是为水生木,而肝主疏泄,性喜条达,故肝为风木之脏;心包为臣使之官,代心行阳,而肝膈上连心包,二者合为一经,又为木生火。

故肝与心包的生理,确是“阴中之阳”,恰合厥阴本义。

《素问·六微旨大论》说:“厥阴之上,风气治之,中见少阳”。厥阴与少阳为表里,手厥阴心包中络手少阳三焦,足厥阴肝经中络足少阳胆,通过经脉的属络,阴阳二气始得沟通,以成中见之化。

胆附于肝,心包以三焦为通路,故肝与心包均内寓相火。相火冲和,风木不郁,则厥阴两脏方能敷布、条达,体阴而用阳,这个“阳”即是中见少阳之化,所谓“厥阴不从标本,从乎中也”。

若厥阴为病,则风木失调,相火内郁,而为邪火,提纲证揭示的“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反映出木火交郁,肝气横逆,挟相火上冲,亢而无制的一面,同时“不欲食,食则吐蛔,下之利不止”,又反映出肝木挟水寒上逆,木克水侮,胃中虚寒的一面。这种上热下寒见证,正是厥阴生理特性在病理上的规律反映,故典型的厥阴病,既非纯寒,又非纯热,而是寒热混淆,阴阳错杂,则厥阴之治,当是阴阳兼顾,寒温并施。

观厥阴篇,厥证占有一定比重,或寒厥,或热厥,或厥与热往来交替等,虽不尽属于厥阴病理,但亦从不同侧面,反映了阴阳二气的消长进退,这对于认识厥阴病机是有辨证价值的。

至于针灸治疗,可先于厥阴两经针其要穴,如诊得厥阴病提纲证,取太冲,内关、大陵,平肝降逆,清火开郁,再取心募巨阙调水火之升降,胃合足三里和中益气、升清降浊等。

随后取五俞穴,斟酌配治;即若见心下满,则刺大敦而与中冲相应;

见身热,刺行间而与劳宫相应;

见体重节痛,刺太冲而与大陵相应;

见喘嗽寒热,刺中封与间使相应;

见逆气而泄,刺曲泉而与曲泽相应。

此为定法。又少阳与厥阴相表里,若兼表里两经见证者,用针于刺井穴之外,又宜兼刺两经之穴,如太冲兼配光明,或大陵兼配外关,令其阴交阳别,表里相通为是。

总之,以厥阴经为主,兼见它经之证而配以它经之穴,《标幽赋》所谓:“明标与本,论刺深刺浅之经,住痛移疼,取相交相贯之迳”是也。

试举几例配治:

设病蛔厥者,仲景主用乌梅丸,又主久利。针治可取公孙、内关、中脘、期门,调和阴阳寒热。

设伤寒五、六日,不结胸、腹濡,脉虚、复厥者,不可下。此为亡血,证属血虚致厥,针灸可取肝俞,章门、关元、巨阙,生血养血行阳。

设病手足厥寒,脉细欲绝者,仲景主用当归四逆汤;内有久寒宜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若配穴可取关元、太冲重灸,温经养血散寒;取中脘、足三里针灸,温运中宫除饮。

设伤寒误经大下,寸脉沉而迟,厥逆,下部脉不至,咽喉不利,唾脓血,泄利不止者,主用麻黄升麻汤。此为误下致上热下寒重证,可灸涌泉,大敦,针泻内关、太渊,一是温下寒,一是清肺热。

设下利,寸脉反浮数,尺中自涩者,必清脓血。若配穴,可针大陵、外关、合谷、太冲,清心包之热,调三焦之滞。

设厥阴病热利下重者,仲景主用白头翁汤。若配穴可取合谷、上巨虚、曲泉,阴谷,清热利湿,和血调肠。

设厥阴病干呕、吐诞沫,头痛,仲景主用吴茱萸汤。若配穴可取大敦,百会.中脘,足三里,温胃化饮,暖肝降冲。(详见厥阴各节)

总之,针灸治疗若能于脏腑经络气化之间贯通起来,则配用有方,始合规律。以上略举几项,聊示端倪,详见六经各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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