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情侣
1
去年的暑假里,只要是天公作美,傍晚,我都要到女娲宫外的寺山上,去锻炼身体。徒步走在上下山的台阶上,我听着收音机,喝着纯净水,等到汗流浃背的时候,总是能够感觉到一份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清爽。
有一天,又是一份好心情,在精心打扮着生活。你看,我又抬腿,向寺山开拔了。可还没登上几个台阶哩,我就看到了一对小情侣。他们在山脚下的捏泥亭里,卿卿我我。我定睛一看,那个男孩不是我以前教育过的学生吗?是的,他长得非常帅气,用当下土豪的话来说,那叫“颜值”。哪里像我,气质谦虚。再看那个女孩,穿着超短裙,俊俏的脸上,写着“陌生”两个字。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男孩不好意思,和我打招呼:“老师好!”出于客套,我也只是与他嘘寒问暖了一句,就急匆匆地走过去了:“你们来这里玩的。”“是的,老师。”这个男生,初三刚刚毕业,因成绩不佳而未能跨进高中学校的大门。男生就应该有男生的样子,可是他偏要逞强,非得证明自己是个男人。我觉得,这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爷们儿!
他们刚才面对面地搞小动作的情景,把我的目光刺得很痛,很痛。我甚至有一种心灵流泪的感觉。“哎,都怨我,以前没有把这个学生教育好!”同时,我又不禁想起了以前,经常对他们说过的一句话:“夏季是谈恋爱的季节,只是有些人的道德年龄还没有到来!”
都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那天,我却说了一个“不”字。毕竟在我热恋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是一对假情侣!
2
今年的寒假前,有一天,下课了,我从教室里出来。当我走近兄弟班级的前门时,我看到了一位俊俏的女生,她正拉着一位帅气的男生,往外走。那情形,就像是一位公主,在牵着一只可爱的宠物,那般傲气。他们这是要到操场上去跑步吗?学校要求,大课间,全体学生都要到操场上去跑步。生命,确实应该通过运动,勇敢地面向寒冷的冬天,索要一下温暖。
这两个学生的出场方式也太特别了吧!也许他们起初并没有看到我的存在,但是他们一定能够听见我的到来:“你们在干什么?”从他们身后的几位同学的身上,传出了一阵开朗的笑声。我真的没有想到,笑声也能够施展给双手松绑的魔法。他们似乎有些不欢而散的模样。办公室就在他们所在的班级的隔壁。从地理位置上来讲,我的办公桌与他们的班主任的办公椅,也是邻居。我把我的意外发现,告诉给了我的这个邻居。她准备立刻“办案”。哦,我差一点儿忘记,告诉你们吧,我的这个邻居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女班主任。她所带的班级,不论是考试成绩,还是体育活动,以及卫生和纪律等,总是在年级里名列前茅。她的班级管理艺术,是有口皆碑的。她不仅要让自己的学科高大起来,还要让其他的学科都高大起来。一名班主任,如果不吃“独食”,就可以称之为“大爱天下”了。她,是我遇见过的最美班主任。与她合作带兵,我们都非常放心。
适逢下课,有学生进办公室交作业。班主任就传话,让那两位“手牵着手”的同学火速地来向她报到。在这间隙,班主任开始向其他老师征求意见:“请教一下,你们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需不需要叫家长?……”老师们纷纷递上锦囊。我也没有什么妙计,但我始终坚持自己的两个主张。因为这两位同学也都是我的学生,相互之间还算了解。他们平时都是遵规守纪的,一副副勤奋好学的样子,只是他们“手牵手”的动作,确实也让我感到意外。我主张:一、不要一看到学生间的似乎有些微妙的友情,我们就立刻给他们贴上“早恋”的标签。否则,假“早恋”,也被我们给说成真“早恋”了。二、不要急于叫家长。气氛搞很隆重干嘛,好像是家长们会亲家似的。教育教育,看他们以后的表现,再说。班主任没有表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像是胸有成竹。我当然也没有借口,去进行一场所谓的据理力争的辩论。
不一会儿,两位同学就走进了办公室。班主任打算采用“隔离审查”的办法,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女生先按回车键,到教室里待命,听候传唤。男生留下,他会“坦白从宽”呢?我真担心,他是一个勇士,只知道呵护女生:“你撤,我掩护!”班主任直奔主题:“他刚才拉你的手了吗?”一米八的大个,蹲在地上,他会直言不讳地说出事情的真相吗?
“拉了!”
“她为什么拉你的手?”
男生一脸的沉默,但心里却好像在犯嘀咕:“千万不能说,要守口如瓶。我一说,不就把她给出卖了吗?我又不是友情的人贩子……”
班主任没有生气,虽然表情严肃,但是语气依然温和,耐心地与他谈心。班主任能够做到这一点,确实很有风度和气场。我在心里,不由地又为她写下了一个“赞”字。
别让那位女生“候旨”太久。男生和女生交换场地。男生出去,女生进来。班主任还是快刀斩乱麻:“你们刚才的事情,还有别的一些情况,XXX都和我说了。现在,我就看你诚实吧!”
“刚才,他拉你的手了吗?”
“没有,是我拉的她的手!”诚实。
“你为什么拉他的手?”
是呀,我也一直在想。一个女生为什么非要拉着一个男生的手,招摇过“市”呢?这是中学,不是学前班,难道你们是在用手语演绎儿歌《找朋友》吗?“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这让《中学生守则》和《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情何以堪?
女生开始把诚实推向极至:“就是俺俩谈了呗!”这个女生很会说话。她在“谈”字后面,省略了两个字。这两个字,也许是“恋爱”,也许又不是“恋爱”。说出来别扭,听着也别扭。毕竟这不是真正的恋爱呀?
承认了就好。班主任更加显示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接下来,班主任开始从求学梦想、家长苦衷和老师期望等方面进行《劝学》。我感觉,每一句话,都像是充满了药效似的,治病救人般地,体贴到了青春期和叛逆期的心坎上。其实,这种体贴呀,又何偿不是一种温柔的敲打?譬如:“你的基础很好。基础打好了,盖三五层楼都不是问题。进入八年级以来,你奋起直追,成绩直线上升。你是能考上高中的,甚至有冲刺重点高中的希望。你对我说,也对你自己说,你还想考高中吗?”
“想!”一个字的分贝,总是显得格外强大。它像是一声惊雷,在天空中炸开了花筋。它又像一把大锤,在耳朵上砸了个深坑。
……
青春期的学生们,他们的字典里是有“成长”、“努力”、“进步”和“优秀”等褒义词的,偶尔也会有“贪玩”、“迟到”和“早恋”等贬义词。打个擦边球,不足为惧。作为园丁,我们仍然需要对他们加倍地呵护,正确地指导。试想,多年以后,走过青春期的他们,再次回忆《少年维特之烦恼》的时候,他们或许会感谢与我们的最美遇见。毕竟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我们真心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