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園雜志》之“人名”燈謎說
《在園雜志》之“人名”燈謎說
上傳書齋名：瀟湘館112 Xiāo XiāngGuǎn 112
何世強 Ho Sai Keung
提要：《在園雜志》卷三‧燈謎條載有多種燈謎格，本文談及小意包格謎面，其中又以人名謎為主，此等謎可能取自明‧黃九煙之《廋詞》。
關鍵詞：問答格、像生格、小意包格、破損格、調聲格
筆者有文名為〈《歸田瑣記》燈謎之曹娥格及增損格漫譚〉，文中談及燈謎之曹娥格、增損格及蘇黃格，本文績談及其他謎格。以下之謎格源自清‧劉廷璣撰之《在園雜志》卷三‧燈謎條。
問答格
問：韓信何處拜將？曰：築台。築台，燭臺也。俗謂之調侃，《西廂》詞曲曾用之。
顧名思義，此格一問一答，問是為謎面，答是為謎底。宜注意謎底之諧音，例如本例。本謎謎底為燭臺，先以築台為答，再以“燭”為“築”之諧音。
像生格
謎面云：畫二隸對立堂下。謎底為《西廂》三句：一個兒這壁，一個兒那壁，一遞一聲長吁氣。
隸，隸卒，皂隸，古之衙役也。“二隸對立堂下”分堂成二壁。 謎底源自王實甫《西廂記》第三折：
[朝天子]暖溶溶玉醅，白泠泠似水，多半是相思淚。眼面前茶飯怕不待要吃，恨塞滿愁腸胃。“蝸角虛名，蠅頭微利”，拆鴛鴦在兩下裡。一個這壁，一個那壁，一遞一聲長吁氣。
此格可能以圖畫表示，故名“像生”，即以圖像生謎也。
蒜辣格
謎面 皆鄙穢語也。此格無舉出謎例。
調聲格
謎面形式：用詩四句，不拘四、五、六、七言，如首句謎東字，次句謎董字，三句謎凍字，四句謎讀字。
此格之謎面為四句詩，言數不拘，謎底為一字之四聲，如首句謎底為東字，平聲﹝陰平﹞；次句謎底為董字，上聲﹝陰上﹞；三句謎底為凍字，去聲﹝陰去﹞；四句謎底為讀字，入聲﹝陽入﹞。此格無舉出謎面之例，相信不易為之。附帶一提，謎底用讀字陽入聲字不妥，宜用陰入聲字“督”，方可成同一聲紐。
破損格
謎面云：亦用詩四句：“爭帝圖王勢已空，八千兵散楚歌聲，烏江不是無船渡， 羞向東吳再起兵。
此格之例謎底為“廢弓一張”，首句喻“無靶”，次句喻“無弦”，三句喻“無稍”，四句喻“無面”。“空”與“聲”、“兵”不同韻，未知是否故意如此。稱之為“破損”，其謎底可能涉及“破損”之物﹝例如本謎之廢弓﹞，謎面為四句詩寫項羽兵敗烏江。
大意包格
即謎面之文字長者，如以下謎之謎底為“桌子”，謎面云：
觀其面則方，察其色則赤而有光，量其身則僅二尺五寸以長，問詩書頗有分，問酒肉頗久嘗。可以居方面之位而坐鎮乎雅俗，可以當臺臣之職而高登乎廟堂，雖相君之面不過平平耳，而相其大體，其中立而不倚者殊足為四方之所拱向，而不敢背立乎兩旁。
另一謎之謎底為“鏡”，謎面云：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色是空，非空非色，四大部中，此方清潔，若非堅執，定本來面目從何得？
過長之謎面予人以累贅之感，其謎面實際為將一物詳實描述，此格後世不流行。
小意包格
即各謎之“小”者，即謎面文字較短者。以下之小意包格部分為詩句，全部猜人名。謎面可能取自明‧黃周星（號九煙）之《廋詞》。
如謎面云：不是桂花是菊花，梅蓮蘭蕙不如他。謎底為古人名“黃香”。
因菊花即黃花，射“黃”字；下句射“香”字，故謎底為“黃香”。
黃香（公元 68年至 122年）（即漢明帝永平十一年至延光元年），字文彊，江夏雲夢人。東漢時名臣，歷任尚書郎、左丞、尚書令，官至魏郡太守，後被罷免。黃香為二十四孝故事中“扇枕溫衾”之主角。
又謎面云：寂寂長門有異人。謎底為“宮之奇”。
“長門”，宮名，漢武帝陳皇后被貶於長門宮，故“長門”射“宮”字；“有異人”，射“奇”字。謎面意為“長門宮之奇人”，故謎底為“宮之奇”。
宮之奇，姬姓，宮氏，春秋時虞國大夫，曾薦百里奚共參朝政。
又謎面云：漢家子弟做梨園。謎底為“劉伶”。
“漢家子弟”， 漢家天下劉姓，射“劉”字；“做梨園”，即“梨園子弟”，優伶也， 射“伶”字。
劉伶，字伯倫，沛國（今安徽宿縣）人，曾為建威參軍。晉武帝泰始初，主張無為而治。平生嗜酒，曾作《酒德頌》，宣揚老莊思想。劉伶乃“竹林七賢”之一。
又謎面云：清簟疏簾方坐隱，不知一葉下銀床。謎底為“弈秋”。
弈秋，戰國時齊國之善奕者﹝圍棋手也﹞，第一句指奕棋之環境及奕棋者先坐隱之姿，射“弈”字；第二句射“秋”字，語出“一葉知秋”，又唐‧魚玄機《酬李學士寄簟》曰：
珍簟新鋪翡翠樓，泓澄玉水記方流。唯應雲扇情相似，同向銀床恨早秋。
可知“銀床”與“秋”有關，故謎底為“弈秋”。
又謎面云：童子六七人，復有友五人，只道三人中有一人，誰知還有二千五百人。
謎底為“李師師”。謎面涉及《論語‧先進‧侍坐章》，孔子讓弟子各言其志，曾皙云：“莫[1]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引文指冠者有三十人﹝因五六成三十﹞；六七四十二，可知童子有四十二人。兩者相加正為七十二，孔門弟子數。弟子，桃李也，射“李”字。謎面云“復有友五人”疑作“復有友五六人”方合。
“三人中有一人”指“三人行必有我師”， 射“師”字；又古代一師有二千五百人， 射另一“師”字，故謎底為“李師師”。
李師師，北宋末年歌姬，東京開封府（今河南省開封）人。其人多見於野史，據傳宋徽宗鍾情李師師，亦傳詞人周邦彥與李師師有戀情。
又謎面云：翰林新造育嬰堂。謎底為“太史慈”。
翰林，古代官名。明代以翰林學士為翰林院之首，主管文翰，至明清兩朝，修史之事由翰林院負責，又稱翰林為“太史”，故“翰林”射“太史”。
“育嬰堂”即古代之孤兒院，專收容棄嬰。育嬰堂於清初已設立，可能因規模小而缺乏記載。育嬰堂含“慈愛”義，射“慈”字，故合成謎底為“太史慈”。
太史慈，字子義，東漢末年名將，官至建昌都尉。
又謎面云：準備文書報上司。謎底為“申詳”。
若不熟讀《四書》，本謎難解。謎面源自《孟子·公孫丑下》：
孟子去齊，宿於晝。
有欲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應，隱幾而臥。客不悅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臥而不聽，請勿復敢見矣。”
曰：“坐，我明語子。昔者魯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子為長者慮，而不及子思，子絕長者乎？長者絕子乎？”
以上引文之泄柳、申詳同為魯繆公時賢人。泄柳亦稱子柳；申詳，孔子弟子子張之子。
“申詳”字義為“申述詳盡”，呈報上司之文書須“申述詳盡”，故 謎底為“申詳”。
又謎面云：自起開籠放白鷳。謎底為“展禽”。
“展禽”，人名，即柳下惠。白鷳，鳥類之一，又名銀雞、越禽、白雉等。“開籠放白鷳”指“開籠放鳥飛”及“禽展翅而飛”，故射“展禽”。
又謎面云：三世舂米營生，兒子不知去向。謎底為“公孫杵臼”。
“三世”射“爺子孫”，“爺子孫”之“爺”與“公”同輩，故“爺子孫”即“公子孫”；“兒子不知去向”指“公子孫”無子，只餘“公孫”；“舂米”射“杵臼”，蓋“杵臼”乃舂米之器具，合成即“公孫杵臼”。
公孫杵臼，春秋時期晉國人，趙朔門客，為救“趙氏孤兒”趙武而死。
又謎面云：落花滿地無人掃，半夜敲門不吃驚。謎底為“謝安”。
“落花滿地無人掃”射“花謝”，取“謝”字；“半夜敲門不吃驚”射“心安理得”，取“安”字，故謎底為“謝安”。
謝安，字安石，陳郡陽夏（今河南省太康縣）人，東晉名臣。曾隱居東山，歷任吳興太守、侍中兼吏部尚書、尚書僕射、揚州刺史等職，死後追贈太傅，追封廬陵郡公。世稱謝東山、謝太傅、謝安石、謝公。
又謎面云：民以食為天，通場第一篇。謎底為“米元章”。
“民以食為天” 射“米”字，蓋民以米為主食。“第一”，“元”也；“篇”，“章”也；“通場第一篇”是為 “元章”，故合併謎底為“米元章”。
“米元章”即米芾。米芾，初名黻，後改芾，字元章，祖居太原。北宋書法家、畫家，與蔡襄、蘇軾、黃庭堅合稱“宋四家”。曾任校書郎、書畫博士、禮部員外郎等職。
又謎面云：二十長亭行道半，小奴辛苦負詩囊。謎底為“百里奚”。
古代長亭十里，二十長亭即二百里，“行道半”即行二百里之半，即百里，取“百里”。“奚”指奚僮、小奚、奚奴也；故“小奴”射“奚”字，合成謎底“百里奚”。
百里奚，字井伯，百里氏，名奚，又名百里傒。春秋時代秦國重臣，原為虞國大夫。
又謎面云：學挽強弓未十年。謎底為“張九齡”。
“挽弓”，“張弓”也，取“張”字；“九齡”可視之為“九年”， “未滿十年”即“九齡”，故謎底為“張九齡”。
張九齡（西元673年至740年）字子壽，號博物，韶州曲江（今廣東韶關市）人。景龍初年進士及第，授校書郎。唐玄宗即位，拜中書舍人，遷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遷中書令，開元盛世之最後名相。張九齡乃唐著名文學家、詩人，亦為西漢留侯張良之後人。
又謎面云：楚天雨後見明霞。謎底為“南霽雲”。
古時楚國在長江中下游一帶，位居南方，所以泛指南方天空為“楚天”，故“楚天”即“南天”，射“南”字。雨後見晴曰“霽”；“明霞”射“雲”字，合成謎底“南霽雲”。
南霽雲，唐玄宗、肅宗時名將。魏州頓丘人。
又謎面云：甲乙之鄉，可以逃亡。謎底為“林逋”。
甲寅乙卯，木之鄉也。術數家以甲乙為東方木，甲木乙木為雙木，雙木則成林，射“林”字。“逋”，逃走、逃亡也，故逃亡射“逋”字，合成謎底為“林逋”。
林逋，字君復，諡和靖先生，世稱林和靖，北宋隱逸詩人。林逋隱居西湖孤山，喜植梅養鶴，自謂“以梅為妻，以鶴為子”，其人有“梅妻鶴子”之稱。
又謎面云：囊中不費一文錢，賞盡清風與明月。謎底為“白樂天”。
“囊中不費一文錢”即“白用”，取“白”字；“賞盡清風與明月”，即享樂於大自然之天地美景，故謎底為“白樂天”。
白居易（公元 772年至 846年），字樂天，晚號香山居士。祖籍山西太原，唐代文學家兼詩人。白居易與元稹齊名，號“元白”，分別作有《元氏長慶集》與《白氏長慶集》，稱為長慶體，又稱元和體。晚年白居易又與劉禹錫唱和，二人稱為“劉白”。
又謎面云：右軍寫《道德經》，字字如金石。謎底為“黃庭堅”。
右軍即王羲之，相傳王羲之書《黃庭經》或稱為《道德經》以換白鵝。
唐‧李白《送賀賓客歸越》詩曰：
鏡湖流水漾清波，狂客歸舟逸興多。山陰道士如相見，應寫《黃庭》換白鵝。
以《道德經》射“黃庭”二字。
漢‧枚乘《七發》：雖有金石之堅，猶將銷鑠而挺解也。
故“金石”射“堅”字，故合成謎底為“黃庭堅”。
黃庭堅（公元 1045年至1105年），字魯直，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洪州分寧縣（今江西九江市修水縣）人。北宋詩人、書法家，江西詩派祖師。黃庭堅與張耒、晁補之、秦觀習藝於蘇軾，並稱蘇門四學士。紹興初年，宋高宗追封為太師、龍圖閣直學士，謚文節。
又謎面云：眼底桃花驚半落，從前深悔念頭差。謎底為“晁錯”。
取首句之“眼”、“桃”二字各取一半，得“目”﹝借為“日”字﹞及“兆”字，此二字合成“晁”字；“從前深悔念頭差”射“錯”字，故二字合成謎底為“晁錯”。
晁錯，潁川（今河南省禹州市）人，西漢初著名政論家。
又謎面云：一派峰巒無限好，幽禽相對更頻啼。謎底為“崔鶯鶯”。
“崔嵬”指有石頭之土山，故“峰巒無限好”射“崔嵬”，取“崔”字；鳴聲幽雅之禽鳥是為幽禽，如黃鶯，取“鶯”字；“幽禽相對” 射二“鶯”字，即“鶯鶯”，故合成謎底為“崔鶯鶯”。
唐‧元稹著《鶯鶯傳》，又稱《崔鶯鶯傳》、《會真記》，“崔鶯鶯”乃該文之女角崔氏，小名鶯鶯。其後元‧王實甫依此傳奇小說作雜劇《崔鶯鶯待月西廂記》。
又謎面云：兩人並轡入皇都。謎底為“馮京”。
“兩人並轡”即“二馬”也，“二馬”為“馮”也；“皇都”，“京師”或也“京城”，取“京”字，故合成謎底為“馮京”。
馮京，字當世。鄂州江夏人。北宋臣，祖父時落籍江夏。宋仁宗皇祐元年（公元1049年）己丑狀元。
又謎面云：河橋有鳥獨高飛。謎底為“梁鴻”。
“河橋”指“橋梁”，取“梁”字；“有鳥獨高飛”指能高飛之大鳥，射“鴻”字，故合成謎底為“梁鴻”。
梁鴻，字伯鸞，扶風平陵（今陝西咸陽）人，東漢隱士。聞同縣孟家之女有德無容，嫁夫“欲得賢如梁伯鸞者”，梁鴻遂娶之，為其取名孟光，取表字德曜。後梁鴻與其妻孟光入霸陵山隱居，以耕織為業。
又謎面云：生在午年午月，如何不作男兒。謎底為“馮婦”。
術數家以午屬馬，午年午月，即馬年馬月，成“二馬”之局，“二馬”為“馮”也；“如何不作男兒”射“婦”字，故謎底為“馮婦”。
馮婦，春秋晉人，姓馮名婦，非婦人也。馮婦善搏虎，改他業後又重操舊業，故有“重為馮婦”之成語。
又謎面云：梁鴻配孟光，不著綺羅裳。謎底為“呂布”。
“梁鴻配孟光”，佳侶也﹝見前謎之解說﹞，取“侶”字借為“呂”。“不著綺羅裳”，即著粗衣麻布也，乃“布衣”之人也，取“布”字，故合成謎底為“呂布”。
呂布，字奉先，並州五原郡九原縣人。東漢末年群雄之一。建安三年在下邳敗於曹操，並處死於白門樓。
又謎面云：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謎底為“山濤”。
“千巖競秀”射“山”字；“萬壑爭流”，射“濤”字，故謎底為“山濤”。
山濤，字巨源。三國至西晉時名士，“竹林七賢”之一。又“千巖競秀，萬壑爭流”乃對聯佳作。
又謎面云：挾泰山以超北海。謎底為“岳飛”。
以“泰山”為東嶽，取諧音“岳”字；“泰山超北海”指泰山飛越北海，取“飛”字，故謎底為“岳飛”。
謎面出自《孟子‧梁惠王上》，曰：
挾泰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
岳飛，字鵬舉，相州湯陰人，宋抗金名將。
又謎面云：朋友之交也。謎底為“第五倫”。
所謂“五倫”，乃指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五種之人倫際關係。“朋友之交”乃第五倫，故謎底為“第五倫”。
第五倫，人名，字伯魚，京兆長陵縣（今陝西咸陽）人。東漢司空。先世為戰國田氏，後徙西漢園陵，以遷徙次序為姓。東漢初，京兆尹閻興召之為主簿，後任鑄錢掾。建武二十七年舉孝廉。其後光武帝召之，拜會稽太守。後任蜀郡太守。所至皆有政聲，舉薦貧者為屬官。第五倫奉公節儉，守正不阿，以廉潔著稱於當世。
又謎面云：三宿而後出晝。謎底為“孟浩然”。
若不熟讀《四書》，本謎亦難解。謎面源自《孟子·公孫丑下》：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幹澤也。千里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滯也？士則茲不悅。”
高子以告。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里而見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晝，於予心猶以為速。王庶幾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後浩然有歸志。
後以“出晝”指離開求官之地。次段引文乃孟子所云，射“孟”字。末句“予然後浩然有歸志”現“浩然”之名，故謎底為“孟浩然”。
孟浩然（西元 689年至740年），字浩然，號孟山人，襄州襄陽（今湖北襄陽）人，唐著名“山水田園派”詩人。
[1] 同“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