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房上为何冒青烟

王家房上为何冒青烟

何飞文

时近中秋，王大爷咳得越来越严重，已经卧床好几天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咳，甚至咯出浓浓的血痰来。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怕是时日无多，捱不了多久了。附近传来了阖家团聚的欢歌笑语声，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儿子王知恩自从成家后就没在家呆过几天，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他从枕头底下颤颤摸出手机，努力拨打儿子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回音：您拨的号码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他有些不甘，拨打儿子另一个号码。知恩掏出手机一看，半晌才接：爹，中秋我们可能又没时间回了，我工作很忙……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老婆正在海边沙滩上追逐着浪花，他紧跟在后面，时不时地“咔嚓、咔嚓”。王大爷叹了口气，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满脸的沮丧。
        王大爷今年六十有七，中年丧偶。那年知恩才十岁。也再没续弦，一门心思扑在儿身上，既当爹又当妈的将儿子好生侍候着。所幸儿子也相当争气，学习成绩一直非常的棒。考上高校毕业后谋了份美差，现任S市某公司部门主管。邻居都说他家祖上积阴德冒青烟了。
       知恩的确很忙。自从他到公司就职以来就一直没怎么闲过。他对工作努力认真，为人和蔼热情，赢得了部门上下一致的好评。同事们都喜欢和他相处，有啥事都爱找他帮忙，他也非常的乐意。领导也很赏识他，打算下次再把他往上挪一挪。
       知恩也想做个孝子。他深知父亲这辈子的艰辛，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供他上学为他操办婚事多么不容易！为了他至今还一直单着。俗话说得好：儿不嫌父母丑狗不嫌自家贫。刚在城里买了房就兴高采烈地把父亲从乡下接过来享清福。王大爷也过来小住了几天，埋怨城里太讲究。进门要脱鞋，口水不能随便吐，烟灰不能乱弹，也观察到儿媳妇的脸一天比一天长。便以住不惯为由跑回乡下去了。为此知恩还内疚了好一阵子。
       王大爷最牵挂的是那顽皮可爱的孙子王必报。孙子特粘他，爷爷爷爷的叫个不停，听得耳朵软软的，心里酥酥的。左邻右舍的也总是啧啧地把他家夸个不停，心里感觉美美的。可一想到儿媳妇的那张驴脸，又感觉有点不是滋味儿。
        王大爷是从老婆病重后才染上烟瘾的。医院通知他，他老婆已是子宫癌晚期，没法救了。当时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仿佛世界末日降临。跑到商店买包烟躲在墙旮旯里一根接一根地使劲的抽。呛得他眼泪直流，心里的泪也在不停地流。之后每逢夜深人静，想起以前夫妻恩爱幸福甜蜜的生活，他就常常一个人躲进房间里静静地抽，狠狠地抽。烟雾袅袅，一会儿弥漫了整个房间。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了温柔美丽的老婆一颦一笑，似乎要跟他说些什么，然而什么也听不清。渐渐地她的身影也随着烟雾消逝得无影无踪。
        如今算来已有三十来年的烟史了。亲友们都曾劝他戒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他有些反感。我就这么唯一的一点爱好，要我戒烟，除非我死了！他当然也明白亲友们的好心，无非是希望他能在人世间健健康康地多活些年头，乐享天伦。他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现在儿子也成家立业了，还为他生了个如此可爱的孙子，他已经感到很幸福很满足。生命的延续对他已无关紧要。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颤颤巍巍地从床头摸来烟包和卷纸，慢慢地放在干裂的唇间粘合，徐徐点燃。烟雾袅袅，不一会儿又弥漫了整个房间。她又看到了老婆那温柔美丽的身影，正款款向他走来……窗外的寒风呼呼地刮着，一阵紧过一阵，试图着冲破这紧闭的门窗。紧接着像幽灵般从窗隙里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露出狰狞面孔，一把抓住烟雾，使劲地扭曲着，撕扯着。老婆在痛苦中挣扎呻吟，竭力地向他伸出那双羸弱无助的手……
       当知恩夫妻俩惊闻噩耗从岳父家赶来，家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残存的袅袅青烟弥漫着整个房间上空……
       办完丧事，知恩被折腾得精疲力竭。回到家中把自己狠狠摔进沙发。扭头吩咐在玩具堆里玩得兴致正高的儿子：乖儿，帮爸去倒杯水来。没时间！必报头也不回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