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父亲看病

带父亲看病
郑华红

2017年7月尾，出门的前一天，母亲告诉我，父亲左眼视力模糊，还有点痛，已经有3个月了。 我始料未及，责怪母亲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母亲说早就有劝父亲去医院诊治，父亲不听劝也不当一回事并一拖再拖。只是近段时间痛感越来越强，视力越来越模糊，母亲开始担忧才说了出来。 我只好再次向单位领导请了假，撤销了行程退去了车票。第二天，我带着父亲去了区里的南方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左眼视网膜脱落，还伴有白内障。医生建议先做白内障手术，再去上饶铁路医院治疗视网膜脱落。由于白内障手术是享受国家免费治疗，父亲便听从医生建议，在南方医院做了白内障手术摘除。 手术后住了四天院，出院后，打听到上饶人民医院也可以治疗视网膜脱落，每个礼拜二有上海专家坐诊，而据知情人透露铁路医院是被福建人承包的私人医院，从心里自然反应我更相信地区人民医院。于是告诉父亲准备一下，我要带他去地区人民医院眼科就诊。父亲怕花钱，这次坚决不去，母亲也在一旁百般劝说。无奈，父亲非常固执，说：“我都上了年纪了，有啥好看的。” 我搬来一条凳子，扶父亲坐下，我让父亲把眼闭上。我问父亲：“能看见吗？”父亲性急，觉的我做儿子的有点耍弄他，不由得眼睛睁开朝我一瞪：“你小子，眼睛闭上怎么看的见东西？” 我笑着继续让父亲坐下来把眼睛闭上，我说：“你儿女都在趁你们二老现在还年轻尚能照顾自己的时候在外面多赚点钱，假如你现在真的不去看眼睛，以后你们年纪大了，而你眼睛真的看不见东西了，谁来花心思照顾你？”我看着父亲眼皮微微跳动了二下，继续加重了说服力：“到那时候，我们也要养家，别说儿女不伺候你，我就会像现在这样，我就给你一条板凳让你这样干坐着，你爱干嘛干嘛去，你怎么办？” 这时，父亲已经睁开了眼睛，朝我狠狠瞪了一眼：“真到那时候我就一包老鼠药送自己上路，不麻烦你们。”父亲说这话时显得有点愤怒。我了解自己的父亲，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劝说已经有点成效了。 我继续提醒父亲：“你是国家退休工人，有工资还有现在的医保报销，你钱省着干什么？眼睛明亮行动方便有什么不好？”
母亲也一再在边上嘀咕着给父亲算账：“听人家说缴费2万，除去报销只花1万多点，这是国家给你退休老工人的医疗福利待遇，亏你以前还是单位的劳模、先进工作者。”
一说到劳模、先进工作者。父亲笑了，答应去治疗。
第二天一早，我开车带着父亲母亲一同前往上饶地区人民医院，从上海过来眼科坐诊的老专家汪教授也有七十多岁了，但对病人检查的非常仔细。轮到父亲检查的时候，汪教授边检查边询问父亲一些话。检查完毕，汪教授回头朝我笑笑：“你看你父亲身体多健壮，他说一餐还能吃三大碗大米饭，比我还吃的多嘛！你现在带他来把眼睛看好是对的，他还能帮你赚很多钱嘛！”汪教授的话让我和父亲都笑了。接着，汪教授脸色一沉，正色道：“赶快住院手术，再不看就迟了，眼球就会萎缩失明，有再多的钱也看不了。”
明显，汪教授的话有点推波助澜的作用，父亲的神情也显出丝丝的紧张。当天在医院办了住院手续， 安排在周五做手术，医院请有南昌三附院的眼科专家过来主刀。
手术那天，送父亲进入手术室后，我和母亲在手术室门口坐着等候，一开始母子俩都在门口轻松的聊着天，等了快2个小时的时候父亲还没出来，我和母亲便有些躁动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的门还没有打开，我越来越开始坐立不安了。我记得从小到大，我还没有真正为父亲这样担忧过，这次的坐立不安让我知道父亲对我是有多么的重要。我一把拉住刚从里面出来的一名医生，质问医生我的父亲为何那么久时间还没有出来。医生看我心急，安慰我静等，说里面好几位病人，你父亲排在最后，很快就出来了。虽然我和母亲早就知道视网膜手术没有多少风险，但还是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继续等候，母子俩再也没有心思闲聊。直到后来见到父亲从手术室走了出来，我和母亲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陪着父亲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我每天和父亲同睡在一张病床上，父子俩偶尔聊聊天谈谈心。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成人以后第一次和父亲睡在同一张床上，可是没想到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中间已经整整相隔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我一直都在外奔波讨生活，和父母相处的日子是屈指可数，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回到父母身边。在家的日子也只是陪父母吃吃饭，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的这么亲近的陪父母睡一次觉。这次，当这样近距离的睡在父亲身边时，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都说养儿防老，可儿子给予父亲母亲的却是这么少，平时的一个电话一声问候远远不足以体现对父母的爱和关心，我亏欠父母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在医院的那几天，我陪父亲聊了很多，谈人情世故，谈人生理想，也拍下了和父亲朝夕相处的一些照片。 人就是这样，平时大大咧咧随随意意不上于心，当愧疚和遗憾都在内心迸发的时候，就会涌出很多对过去的回忆。 记得年少时，有一年冬天。我半夜肚子痛，是母亲打着手电、父亲给我裹上军大衣背着我，一路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几公里的山路敲开了诊所的门。那一夜大雪纷飞寒风刺骨，趴在父亲的后背上，我感觉父爱像大山一样，魁梧的让我如此踏实；父爱又像是一轮高挂的红日，照耀的让我如此温暖。一向威严的父亲原来也不是那么的可怕，我知道父母原来也是这么的疼我。十八岁时，我肾结石住院，也是在这家医院，是父母跑上跑下忙前忙后，陪着我给了我无尽的依靠。那一次，父亲母亲也是陪我躺在一张床上，母亲侧着躺在我的身边，父亲在床的另一头趴着。更还记得，父亲每次把炒完饭的锅巴刮出一个香喷喷的饭团递给我，我知道这是父亲对儿子的一种心疼，我总是会欣喜的接过。母亲下班后回家总是会从口袋里拿出几颗水果糖递给我们兄妹，为了让父母高兴，我们通常都会故意咬的咯嘣咯嘣的很香。虽然父母给的这些没有其他同龄孩子的零食那么秀色可餐，至少那时我们已经是吃的最香甜可口，至今都回味无穷的最好美食了。 这么多年，父母给我的这些美好的回忆一直伴随在我左右，直至我现在已为人父，我才深深的懂得：在最艰苦的岁月里，父母给孩子的爱不一定非要锦衣玉食，但是在最美丽的锦绣年华里，孩子需要的是父母最温暖的流泉；最严格的要求；最热情的鼓励！ 父母对儿女的爱是无私无边的！是深入骨髓的！可回头想想，作为儿女的我们，到底给了父母什么？不知是我太过的健忘，还是过去的岁月在不知不觉已经被风沙磨损被时间冲刷，我竟然从过去的记忆中难以清楚的罗列出来我给予了父母什么。如果说钱可以用来衡量对父母的爱，我却要羞耻的找条地缝躲起来，这么多年都是党和国家在养着我们的父母，他们拿着的是国家退休工资，拿着的是国家提供的社会保障金。写到这里，我的内心是充满不安的，是满怀羞愧的!望着父母年迈的身影，满头的白发，我想，是到了我们和父母说对不起的时候了！ 父亲出院时，妻子带着年幼的儿子来到医院探望并一起接父亲回家。
让我无比感动的是，才八岁的儿子，在我们眼里平时是那么调皮不谙世事，今天却像个小大人一样乖巧懂事，主动搀扶着爷爷从医院楼道里走了出来，这一切并没有人教过他，而他是做的那么的自然，真的让我们感到好生意外，觉的孩子真的懂事了，母亲也在边上一个劲夸着小孙子乖巧懂事，儿子羞怯的说：“别夸了，爸爸妈妈怎么对你们我就学着做呗！”看着儿子对老人这么有孝敬之心，我马上悄悄跑到前面用手机拍下了这让全家人都无比感动的镜头！我想，这一刻，父亲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