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A172：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读《云边有个小卖部》

文/望月听雪

“重楼徽院，云竹秀，花千树。棹水送兰舟，踏露依花路。长槛清闲在，蛙鼓烟荷处。木栏桥，青石庑。乱花香里，云雀山前渡。丝弦雨巷，街渐静，人闲步。落日展余晖，碧柳迎飞羽。斗艳花留醉，兴尽云归去。阑珊夜，弯月妩。游人依旧，灯影知无数。”天街小雨，润物无声，细雨朦胧，小桥流水人家，这是江南最平常的风景，经过千年的雨水浸润，繁华江南秀丽中带着一抹羞涩，荷塘月色，青石板路，撑一把油纸伞，旖旎袅娜。江南小城就是如斯这般温柔细腻得能滴出水来，踏破远古的悠长岁月，一路婆娑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绿水青山笼罩着小城若隐若现的绝美容颜。

梦境里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江南小镇，云边镇，“仿佛从土地里生长出来”，朴实无华，带着一丝烟火气息，炊烟袅袅，面朝黄土背朝天，江南的羞涩未见分毫，只看得见高远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和金黄的麦浪。

——故乡的原风景

“满镇开着桔梗，蒲公英飞得比石榴树还高，一直飘进山脚的稻海。在大多数人心中，自己的故乡后来会成为一个点，如同亘古不变的孤岛。外婆说，什么叫故乡，祖祖辈辈埋葬在这里，所以叫故乡。”刘十三惆怅地对外婆王莺莺说：“你们山野之地，我待不下去。”

“山这边是刘十三的童年，山那边是外婆的海。山风微微，像月光下晃动的海浪，有的，没的，温和而柔软，停留在时光的背后，变成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云边有个小卖部，货架堆着岁月和夕阳，背后就是青山白云悠悠。老人靠着躺椅假装睡着，小孩子偷走了一块糖。泪水几点钟落地，飞鸟要去向何方。人们聚和离，云朵来又往。讲故事的人，总有一个故事不愿讲。时光飞逝，悄悄话变成纸张。”

“砧声住，蛩韵切，静寥寥门掩清秋夜。秋心凤阙，秋愁雁堞，秋梦蝴蝶。十载故乡心，一夜邮亭月。”

——悠悠的远行客

那年暑假的尾巴，“八月底的山林清晨像一颗微凉的薄荷糖。青砖沿巷铺到镇尾，小道顺着陡坡上山，院子里就能望见峰顶一株乔木。

启程的早上，刘十三望着门板上刀刻的字，伫立片刻，转身离开，离开老砖旧瓦，绿树白墙，和缓缓流淌一个小镇的少年时光。王莺莺的枕头下，一毛不拔的外孙昨夜偷偷放了五百块。彻夜未眠的王莺莺听着门外细碎的脚步声，院门被轻轻带上。老太太起床，推开屋门，一个人坐在桃树下发呆，擦擦眼泪，开始做一个人的午饭。刘十三的行李箱夹袋，没钱买柴油的外婆昨夜偷偷放了五百块。

“疏篱曲径田家小。云树开清晓。天寒山色有无中。野外一声钟起、送孤蓬。添衣策马寻亭堠。愁抱惟宜酒。菰蒲睡鸭占陂塘。纵被行人惊散、又成双。”

——象牙塔的青春

为室友写评语，刘十三原本为智哥写的是：“矫情，古怪，要不是相处久了有点感情，我早就搬了。”不小心窥见智哥给他的点评，“英俊，聪慧，繁华人世间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刘十三夜不能寐，深夜爬起来重新写，“细腻，温柔，恍如江南走来的白衣少年。”

——梦回云边

“梦里小镇落雨，开花，起风，挂霜，甚至扬起烤红薯的香气，每个墙角都能听见人们的说笑声。”

“两张字条，夹在笔记本最后的空白页，向夹在时光的罅隙，随口说的话，跌落墙角，风吹不走，阳光烧不掉，独自沉眠。”

“王莺莺脸上皱纹深深的，墙壁一片片苍老的斑驳，映着晃动的树影，像一张陈旧的胶片。”

“刘十三就这样，看着小女孩像梦境一般，马尾辫，眉清目秀，向他走过来。毫无疑问，刘十三认为，这场面会铭记一生。”

“童年就像童话，这是他们在童话里第一次相遇。窗外蝉儿鸣叫，屋内扇叶转动，课文朗读声随风去向山林。暮风掠过麦浪，远方山巅盖住落日，田边小道听着蛙鸣。所有植物的枝叶，在风中唰唰地响，它们春生秋死，永不停歇。那么热的夏天，少年的后背被女孩的悲伤烫出一个洞，一直贯穿到心脏，无数个季节的风穿越这条通道，有一只萤火虫在风里飞舞，忽明忽暗。”

——云山之巅

“云的边缘带上金黄色，天际缓缓变亮，朝日从云间拱出来，霞光无声蔓延，翻腾的云海似乎就在脚下。山顶穿破云层，两人仿佛站在一座孤岛上，海浪涌动，雾气弥漫。岛上铺满白雪，一棵树上挂着熄灭的灯笼，云海之间孤立无援。”

“云层之巅，幻梦之前，我见到了你。穿过心间，天地为鉴，我珍惜你。”

整个故事宛如一首如梦似幻的田园诗歌，平淡无奇，然细细读来却沉沦在王莺莺倔强顽强的生命之中，唏嘘在刘十三的成长之路中，浓浓的乡土气息，掩不住的璀璨光芒，都来自这个不起眼的云边小镇。所有的画面唯有在这个镇子里才至真至美，纯净如初。

任何生命都不可小觑，有些如萤火虫一般渺小短暂，却用她那微弱的一缕光照耀着他人，“有些人刻骨铭心，没几年会遗忘。有些人不论生死，都陪在身旁。”在一个轻描淡写的时代里，生命之轻，恍若萤火。生命之重，又重如泰山，带着阳光的色泽与气味，踏破荆棘而来，坚忍不灭。

云边镇的日与夜，云边镇的春夏秋冬，每一场的相遇与离别，“写给离开我们的人，写给陪伴我们的人，写给每个人心中的山和海。写给我们所遇见的悲伤和希望，和路上从未断绝的一缕光。”

“有朵盛开的云，缓缓滑过山顶，随风飘向天边。我们慢慢明白，有些告别，就是最后一面。”最美的曾经，在记忆里永存，“两代人终失散，一人心念成灰。”

这世上有人忍着自己的疼痛为别人送去光亮，这是刘十三的幸运。“一个跨越生死的约定，活下来余生皆是你”，然好梦不长，佳人不在，徒留遗憾，只余那幅水粉画，矮墙边，桃树下，斜斜一缕阳光，花瓣纷飞，并肩依偎着一双人。“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