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防”征文选登（2）】明天到遥远的乡下去看妞（散文）/张富存

月华潺潺，秋夜无眠……

我漫步庭前，抚着如水的月光，缕缕情丝飘飞天外……我又想起了远在异乡的女儿——妞来……

还是在栀子花飘香的时节，你从县妇幼保健院借调到离城有三十里之遥的乡下去工作，一转眼，已有仨月的时日了。县妇幼保健院的王院长也几次打来电话，催促你赶快回去。我每次打去电话催你，你总是说“不急，等把这一阵子的活儿忙完了再说。”

前些天，河滩头那一片红薯刨了，正巧碰上乡下卫生院里你的科室主任小娟医生，知道你爱吃，就顺便让她给你捎回了一些。中午留她吃饭时，唠了很多话，小娟主任已经把你在那里的情况都说了。刚开始，我和你妈都反对。心想：别人想留县城还留不住呐！你却倒好，宁愿呆在那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破地方，以后再想回城可就难了。但这几天，我们想通了，知道你干的是正事，我和你妈都支持你。

听小娟主任说，你分在了公共卫生科室。你们所在的乡虽然只是个有两万多口人的小乡，但却算得上是全县患有艾滋病人数最多的大乡了。在这个乡镇里，仅已被确诊的、在册的艾滋病患者就有六十人之多，这可是个令人瞩目的大数目啊！在这六十多人当中，他们日常的吃喝拉撒、生活保健、寻医送药、心理咨询……可都是在这个叫公共卫生的科室来完成的！而这个科室除了小娟主任、刘医生以外，连妞加在一起总共才有三人！

小娟主任还说了，刘医生年纪也大了，要是平常下乡走走看看的还中，但一遇到建档立卡时要用电脑敲敲打打的就不行了，因此，科室确实急需要几个年轻人去支撑啊。为了这事，卫生院的戴院长也不知跑了多少腿，软磨硬泡的向上面倒也是要回了几个年轻人，但都是因为这个科室的特殊性，来的人还没等暖热，就又像是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自从妞来了以后，看你勤快，人也实在，又拿住了国家统考的职业医师资格证书，让他们稀罕得像宝贝疙瘩一样宠着你。一提起这事儿，戴院长总是动情地说：要是妞能留下来，该多好哇！

听小娟主任说，每次开会，戴院长总是苦口婆心的给你们讲：艾滋病的防治工作是大事，医务工作人员的角色更是不容小觑的！我们不仅要担负着全乡艾滋病的宣传普查、免疫防治的重任，还要面临着心理上的考验和挑战呀！你想呀，在人们看来，艾滋病比最可怕的凶神恶煞还要可怕呀。人一旦感染上这种病，不但会坠入恐怖的深渊，还会受到社会的冷眼、亲人的慢待。医生也是普通人，也不是真身不坏，天天和病人打交通，弄不好，也是有可能被感染的。艾滋病虽然可怕，但只要掌握要领，完全是可以预防和控制的。因此，他常常提醒你们，只有加强学习，提高自身的业务水平，修身养德，才能更好的服务社会。这话说得多好啊！

俺还知道，为了能留住妞，戴院子可是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呀！ 为了让你安心工作，他还特意给你找了一间让老医生都很羨慕的大房子，怕你热，又给你装了空调，连毛巾、肥皂等生活用品也操置得一应俱全。又因为你在特殊岗位，按照规定，还给你发了特殊津贴。为了提高你的业务技能，戴院长还三番五次的送你去外地学习、培训。平日里，同事们不管是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争着喊你过去，亲热得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看待你。多好的领导！多么温暖的一个集体啊！不管是啥工作，总得有人干吧，你不干，他不干，那咋成啊？

爸能理解当你第一次和艾滋病人直接接触时的复杂心情。爸知道你从小生性怯弱，就是平常看见一个毛毛虫，也常常惊得你手足无措，更何况是要面对一个人人避而远之的艾滋病患者呢！爸知道这真是难为你了。听小娟主任说，在你第一次给艾滋病人接种疫苗的时候，紧张得你头天晚上都没睡好觉。为了舒缓你一直绷紧的神经，包括小娟主任，还有几个医生，不止一次的安慰你，让你放松心情，平静情绪，并语重心长地告诉你：他们既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更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患有传染病的普通人，他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兄弟姐妹，他们是一群不幸的人，需要我们去关爱、去温暖、去体贴，去救治……在同事们的殷切期盼下，你终于大胆地跨出了作为一个艾滋病医生的第一步。妞真的长大了，爸为你感到高兴！

爸知道你工作很忙，除了应酬纷纷繁繁的日常事务之外，还要抽些空闲去街道、去学校、去社区宣传普及艾滋病的防治知识。听小娟主任说，在一次给艾滋病人和家属的讲会上，你温温融融的讲解，还不时赢得了许多掌声与喝彩呢！

说着，小娟主任就打开了手机，随手把现场录制的一段视频播放给我听：艾滋病主要靠母婴、血液和性传播。只要我们切断了它的传播途径，艾滋病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猛兽，再也动弹不得了。艾滋病虽然是传染病，但它是高度接触的传染病，临床医学证明，平日里家属与病人共用毛巾、牙刷、被褥等这些一般的接触是不会被感染上的。再说，即使真的感染上了，也不要惊慌失措。因为虽然目前艾滋病不可治愈，但我国已经生产出了一种已经广泛应用于临床医学且被证明了的疗效极好的抗病毒制剂，而且这种药物是免费的，只要按照医瞩定期服药，保持良好的心境，活到与正常人一样的寿命是没有问题的。甚至是得了艾滋病的青年人，如果在现代生物医学阻断技术的干预下，还是可以生育的，并且是可以生育正常后代的。其实，艾滋病，不过是一种普通病，得了艾滋病，就像是人们得了高血压一样，虽然不可治愈，却是完全可以用药物来控制的。随着现代医学的飞速发展，没准哪一天，这个医学难题说攻破就攻破了，大家一定要树立信心啊！

小娟主任接着说，没想到，妞的一席话，句句在理，说在了与会人的心坎上。讲会刚一结束，一个年轻的大嫂就激动地抚摸着妞的手说：“听了妞的话，俺心里亮堂了，有国家的好政策，有上面给我们派来了像妞一样的好医生，俺不能死，俺还要好好的活着，俺还等着抱孙子哪……”

小娟主任反复说，当一个艾滋病防治的医务工作者真不容易！除了要具备过硬的心理素质外，还要在治疗他们身体疾病的同时，也要医治他们的心理疾病呀！因为，在人们眼里，艾滋病是一种“不光彩”的疾病，因此，他们这些人在心理上扭曲啊，他们受人歧视，看不到光明，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今天的太阳不知明天还能不能看到升起”。因此，他们更需要温暖、更需要关爱呀！

小娟主任说，因此，你们每逢下乡巡诊，每次和艾滋病人攀话，是要考虑他们感受的，因为他们的心灵太脆弱，是极易受到伤害的！每次到他们家里去，他们好客的样子，总是慌着给你端水、让吃食，这在普通人家里，你谦虚一下就过去了，但搁他们，你要是那样，他们就想是你嫌弃人家了。因此，每遇这样的情况，你们只能愉快地接受了。要是遇到饭点到了，时不时的吃他们一顿饭，绝没人说你“扰民”了，相反，都会夸你和患者“心心相印”了，患者也一定高兴得心花怒放了。

说到这儿时，小娟主任又夸起妞来了。妞下乡巡诊时，认识了一位大嫂。两人见面的多了，彼此就相互的来往了。每次，大嫂来集镇上办事，总忘不了来卫生院绕绕，还时不时给妞带些自家的土特产。每次来时，大嫂还带上她的闺女儿，这闺女儿起名叫个欢欢，四、五岁的模样，却生得乖巧伶俐，见到妞时，总是亲昵得叫“阿姨”，又不知从何时起，叫着叫着就改口叫起“干妈”来了。这小丫头说起话来就像是个小八哥，小嘴叭叽得可甜啦！每当同事们说起这事，妞总是一脸自豪地说：“俺从城里来到乡下值了，俺又得了个闺女呀！”

一遍一遍地，想着小娟主任说的话，我的心里愈来愈觉得踏实了……

就在前天，我已经打电话给王院长了，县妇幼保健院咱不去了。我们想开了，就不拖妞的后腿了。那里，更需要你。别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意，好好干吧。

有你妈给你看着匀匀，家里的事就别操心了。匀匀也长高了，其它都好，就是怕着凉，前天，老毛病又犯了，一发烧总是哭着找妈妈。都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不只是匀匀，我和你妈也很想你啊！

说好了，明天，我和你妈，还有匀匀，我们一起去看你。

一遍一遍地，想着小娟主任的话……不知不觉，月亮已上中天了。

夜很深了，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