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 从江歌案说常识

一，

11月14号我发过一篇讨论江歌案的公号，因为对于江家打太多悲情牌甚至造谣看不过去，所以我发了一些议论。我的本意是，在法庭审判之前，停止无凭据地伤害他人，至于案情到底如何，可以将来看看法庭怎么辩论不迟。

我是个比较理性的人。我认为理性背后应该是一定的专业，可惜的是我没有法律专业培训。不过我可能比一般完全无法律修养的人好一些。

上中学时我爸爸调到检察院工作了，我弟弟则是法院的，我妹夫姐夫全是司法部门的，我常常说我们家公检法全占了。（是不是一下就想到贪官，俺父亲是省级清廉模范，所以我对于“法官必贪”的说法很不以为然，而且这种判断侮辱了很多正直的司法工作者，当时我父亲有枪，我们家因为过分穷困我父亲甚至想吞枪自杀，而他是专门办理反腐案件的。今天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所以起码可以对他老人家盖棺定论了）。在这样一个家庭，我可以说对于司法工作相当熟悉，对于一般刑事案件的定性与刑期我甚至都很熟悉，所以我是同学朋友们中间的业余“法官”与“律师”，有任何有关法律的事他们首先就咨询我（我的逻辑分析能力很可能是从这里培养出来的？）。后来我有段工作也又与商业法律事务相关，在另外几年时间里我家几乎是个上访接待站，整天接待“上访”群众，案件的性质各式各样，江歌案这样的说来都是平常事。

这些经历给我一个经验：案件中任何人的一面之词都不要听信，只是听听而已，当案件的另外一方在场时一定会彻底改变你的看法。倒不一定恶人先告状，但是每个人的诉说绝对是片面的。这就是为何我在开庭之前劝告大家不要听信谣言的原因所在，尤其是江家过分的渲染。比如故意把江歌生前与刘鑫聚会happy照片涂掉江歌的脸，硬说是刘鑫过生日如何高兴云云，类似的话语都是铁证如山的恶意造谣。

刘鑫本来在司法程序开始之前保持沉默是正常的。她有什么罪法庭自然会判她，不能由假证据形成的道德法庭来审判。这是现代人常识，也是知识良知。

刚才和几个朋友聊天，看他们又争起来了，我就再次跳出具体问题说一说我的看法吧。

我研究历史的时间更长，法律事务其实与历史有很大关系，从某个角度看，因为他们都追求所谓真相。法庭陈述如历史。历史其实无真相，法庭也无真相。绝对的真相只有上帝掌握。这就是真相的秘密。

有一个科普电影大家可以看看，日本大师的名作：《罗生门》

“罗生门”已经是一个名词，专门指在众口之下无真相，只有分歧和不同意见，每个人都是主观的，甚至不是故意的推脱，而是正常的心理现象。有些谎言其实是“真的”，有的看似承担更大责任的真话其实可能是谎言，这是因为人性的复杂，社会的复杂。只有小孩和没有经验的人才会对于任何人的话都不加甄别地相信。

这个案件也必将是一个罗生门。因为掌握全部真相的只有江歌。而江歌已经死了，她永远不再会出来说话了。而其他两方的话，都可能不是真的。

陈士峰为避免重型肯定要拼命推脱责任，他的话可信性非常低。刘鑫一样，从人性出发，从复杂心理出发，为了避免道德压力她的话也未必可信，不过可信度应该比陈士峰高一些，因为在法律方面她目前尚基本无罪。最不可信的是江歌的母亲的话，她不是当事人。她可以猜测，但她不在场，所以她的话可信度最低。

不过法庭专业人员肯定会最大程度用技术专业来甄别他们的真假，并给出一个最接近事实的答案。并且我们可以相信日本法庭不会受中国方面的任何影响，公正是有基本的保证的。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认为就可以完全相信法庭。

对于我而言，围绕一桩是非与案件，一般有三个层次：1，最低层次，偏听偏信，习惯于上当受骗的肤浅吃瓜者一般处于这个层次。2，专业人士的确认过滤，比如法庭，比如有专业修养的法律人士。3，掌握真相的上帝之眼。（你是哪级？）

基于此，我不仅向来就讨厌普通人在案件正式审理之前胡乱猜测和组织道德法庭，而且我还认为，法庭不过是个“高级罗生门”。90%的案件在法庭里是可以得到充分论证的，10%的案件永远没有答案，所以才要诉诸众议交给陪审团。不过，不要忘记希腊的“陪审团”杀死了人类第一个伟大的哲学家苏格拉底。所以，不要相信法庭，不要相信义愤填膺的群众，他们不仅吃瓜而且吃屎害人。

换句话说，不要绝对相信法庭是最公正的审判。以大家都信服的美国为例，在20世纪的美国，仅只严重的冤假错案都出现过30多例，包括已经执行死刑的错案，而即便是最近的辛普森案件也未必法庭提供了最终的正义。中国的冤假错案更是并不鲜见。日本也不会是例外。上帝不在日本。所以，对于法庭的结论，即便是最终判决之后，依然不等于没有异议和冤枉。有理性的专人认识知道应该如何对待这些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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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日本终于开庭了，已经有了一些被告陈述出来：

新闻摘录：“据被告方律师描述案件现场：刘鑫和江歌一同回来，刘鑫先进房间，在外等候的陈世峰搭了江歌的肩膀，江歌显得比较紧张，开始尖叫。屋内的刘鑫听到声音后很害怕，递了一把水果刀给江歌，江歌想进但刘鑫不开门。所以江和陈双方争执抢刀，在夺刀过程中刺伤江歌致死。检方出示证据：在日本警方提供的110的录音里，清晰地录下了刘鑫说的一句话，“ 把门锁了，你不要骂了。” 在陈宿舍里找到了同款刀具。

这不过是被告的单方面陈述而已，有好事者认为这就已经是最终答案了，呵呵，傻瓜太多中国已经装不下了。

每次我谈的都是常识，没兴趣专门谈个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