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巴蜀之地 | 王建军:雾是乡愁的梦
【巴蜀之地】
专栏主编:夏祥林 梦梅若兮 杨霞
主播:眉如远山
文:王建军
版式设计:玉丽
雾是乡愁的梦。
川西的乡村大地,近乎于江南的水乡泽国,在一年四季的光阴流转中总是时常与雾相伴。轻则如纱般萦绕在山湾沟坎,如梦般缠绵于村头巷尾;重则如天幕遮掩苍穹大地,如浅夜裹挟川陵村落。
孩提时代常常在晨雾中上学,在暮雾中晚归。家门口的那颗高大的野枇杷树还在吧?记得它总是伫立雾中对我早送晚迎,也时常见到枇杷树迎朝阳和倦鸟归树巢的景象。母亲也经常在老枇杷树下劳动,或挽柴,或针线,或洗衣,或耕种……也总是勤勤的,默默的,慈慈的。四围笼着轻纱般的雾,如在画中梦里。
还记得我离家上大学,母亲五更便起床为我煮饭,为我准备衣物,为我送行。那天也是薄雾轻绕,经过枇杷树下的老井边,我叫母亲回去,然后转身上路。走过一程,快绕过山弯时,还能隐隐听见母亲柔软而悠长的嘱咐声。便转身回望,母亲静静地站在原地,枇杷树一般,在默默地望着我。我背着行囊,手里握着四个温暖的煮鸡蛋,眼睛润润,在雾中向着山外的城市走去。
时光荏苒,岁月不居,母亲早已不在,只有故乡的雾还在守着枇杷树,守着母亲的老屋。
雾中还有老家的奶奶。在冬日里,乡村老人大多呆立或静坐在家门口,用烘笼暖着双手,早晨瞅着盼着雾中的红太阳出来,傍晚又挂着念着儿孙们回家。我奶奶就是这样一个人,裹着乌头巾,穿着长棉袄,用围腰盖着烘笼,跺着尖尖脚的碎步,或起或坐地徘徊在家门口的皂荚树下,等着儿孙们从地里劳作回家,盼着亲人们从远方回来。皂荚树总似老枇杷树一般地守着奶奶的家园。山沟田野也总是轻雾散漫,东淡西疏地写意在山水之间,直叫人往梦里去。
往梦里去的还有老家的跳蹬河,总是忘不了蹦跳点水般过河的紧张而轻快的情形。在故乡的资水河边,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勤劳的洗衣女乘雾而去和悠闲的钓鱼人沐雾而归。老乡秋水翁就是这样一个垂钓人,据他如实的言证,钓遍了故乡所有的河流溪水。他家居成都,却要经常回到金堂的老家去,亲近乡邻,心游自然,情留山水,他实在是一个情怀人。
昌友华君老家的绛溪河也是一条梦的河流。今年的小寒时节,浓雾茫茫,几经辗转,终得与二位仁兄在迷雾中相见,到得简阳的玉成镇,昌友敬我道:“君是雾中惆怅客,我用羊汤暖君心!”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浓雾尽散,信步玉成老街,还能偶尔见到一些上世纪六七时年代的遗迹;漫步绛溪河,见到几个中年妇女在水边或杀鸡宰鸭或浣洗衣物,双手冻得通红,却又冒着热汽——我知道这些女人们在准备年货了。其实,中国的每一个普通劳动者又何尝不是这样?一年累到头,到头家才有,有了来年有盼头。踱步古老的广济石板桥,远眺绛溪河,竹影婆娑,白雾横江,烟波浩渺,还真是吾心安处的水乡。华君说,因建机场要房屋拆迁,分得两套房,却难以言喜。是啊,安土重迁,这可能就是祖先传承下来的根脉文化吧!
芦花非花,冬雾是雾。在草池镇见到村民在拆迁屋的院坝上娱乐棋牌,旁边也有一口古老的水井,料想已滋养了若干代这里的村民,难道也要把它搬走?机场已经修好,这块土地将日新月异,人们将过上美好的新生活,多年以后,这里或许又会滋生新的乡愁。
雾是乡愁的梦,挥之不去,割舍不得。一旦想起来,便会情系乡关,梦牵亲人,痛扯心肝,温暖得想哭,疼痛得要命,幸福得要死!
雾是乡愁的梦,雾在梦里,故乡便在心里。
2020/0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