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老实人贾迎春，也有不老实的时候

《红楼梦》最有名的老实人就是贾迎春，这个“针扎一下不吭声”的荣府嫡长房大小姐，贾府的二小姐，被薛宝钗戏谑为“会出气的死人”。可见她的木讷和懦弱。林黛玉也说她“虎狼屯于陛下尚谈因果”，实在是不堪大用。

然而这样的贾迎春，真的就毫无生趣，一潭死水么？其实并不是。作为花信少女，迎春尽管老实地过了头，仍旧会偶尔迸发出属于少女的狡黠和活泼。而在她身上越是灵光乍现的灵动，越是让人觉得弥足珍贵。本文就讲讲发生在贾迎春身上的两件“不老实”又“蔫儿坏”的故事。看看这“二木头”的另一面。

（第三十七回）探春笑道：“我不算俗，偶然起个念头，写了几个帖儿试一试，谁知一招皆到。”宝玉笑道：“可惜迟了，早该起个社的。”黛玉道：“你们只管起社，可别算上我，我是不敢的。”迎春笑道：“你不敢谁还敢呢。”

贾探春提议众人建立诗社，效仿古人读书作诗怡情养性，陶冶情操，可谓说到大观园众人的心坎上。

起诗社作诗必然就会展示才能有比较。林黛玉作为佼佼者按说应该踊跃。可她心里虽然雀跃，嘴里却偏退却，说什么“可别算上我，我是不敢的”。

以林黛玉的才学，她若不敢谁还敢？她这谦辞明显是言不由衷，大家也都明白。往日都是贾宝玉出头接林黛玉的话，说什么“林妹妹绝对没问题，你的诗一出我们甘拜下风”一类的捧场话。

但他此时福至心灵闭口不言，真正聪明了一回。林黛玉等于抛出一个梗，就需要个捧哏的接话，却谁都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贾迎春。

迎春简单利落来一句“你不敢谁还敢呢”，直接揭穿了林黛玉的“言不由衷”。

迎春会接话大出读书人的意外。一来她跟林黛玉唱反调，让人担心她老实人会不会说错话。但对林黛玉来说，老实人说实话，她反而认可！

二来，迎春是老实人，才会出口将林妹妹的“矫情”彻底封口，林黛玉还无话可说接受，多少有点蔫儿坏的意思。

迎春的话聪明人不会说，贾宝玉等不敢说，怕得罪林黛玉。贾迎春老实，说话凭直觉，就有“你奈我何”的意思。

彼时迎春张嘴说话，代表她虽然不会作诗，但对大观园成立诗社还是兴奋的。心里高兴就顽皮了一下。林黛玉对此也无法在意。

脂砚斋【庚辰双行夹批：必得如此方是妙文。若也如宝玉说兴头说，则不是黛玉矣。】

（第三十七）迎春道：“既如此，待我限韵。”说着，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诗来，随手一揭，这首竟是一首七言律，递与众人看了，都该作七言律。迎春掩了诗，又向一个小丫头道：“你随口说一个字来。”那丫头正倚门立着，便说了个“门”字。迎春笑道：“就是门字韵，‘十三元’了。头一个韵定要这‘门’字。”说着，又要了韵牌匣子过来，抽出“十三元”一屉，又命那小丫头随手拿四块。那丫头便拿了“盆”“魂”“痕”“昏”四块来。宝玉道：“这‘盆’‘门’两个字不大好作呢！”

诗社成立了，迎春当了副社长出题限韵，她果然又“兴头”活泼了起来。看她出题限韵极有意思，一切顺其自然，又带动小丫头们一起参与游戏，让所有人都高兴了起来。

从迎春的一系列操作就可以看清她心理的单纯。这个贾家有名的“二木头”不是真的木头。她默默无闻只因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

此番众人成立诗社，迎春成了副社长，有了责任和义务，整个人焕发出来的那种兴奋和光彩，令人看了非常心疼。《红楼梦》有三个女孩子要比林黛玉更可怜。

一个是此时容光焕发的贾迎春；

一个是对亲嫂子说着狠话的贾惜春；

一个是长歌当哭的史湘云。

她们才是真正被抛弃和遗忘的人。与她们相比，林黛玉幸福多了。

闲言少叙，迎春可爱在她信手拈来的出题限韵，往往最难。贾宝玉就说：“这‘盆’‘门’两个字不大好作呢！”皆因太平常，就像那大白菜，真正做得好吃很不容易。作诗同样如此，越是平常字，立意就更难。

贾迎春是个信仰道家“自然”之人，她的随性自然，恰是她的可爱。只可惜这两次（其实是一次）灵光乍现的活泼狡黠，在迎春身上太少见，一转头她又成了默默无闻的贾家“二木头”。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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