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鹏鸣：【走读尼勒克】(散文四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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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读尼勒克（散文四则）
作者: 鹏鸣
01
绿茵茵的唐布拉大草原上，五颜六色的花朵在阳光下争妍斗艳，勤劳的黑蜂在花丛中穿梭，吸吮着花蜜。大型广场歌舞《甜蜜尼勒克》现场，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110名哈萨克族骑手从草原深处策马飞奔而来，张扬、剽悍、粗犷的舞姿动态，给游客们展示出草原健儿雄壮强健的体魄和爽朗无畏的性格。110只雄鹰展翅盘旋飞来，寻觅各自的主人，有几只叼有猎物的雄鹰被骑手们高高托起，骑手与猎鹰跳起风趣快乐的“鹰舞”。
70多岁的阿斯卡尔别克老人是尼勒克县乌赞乡乌赞村人，他参加了首届中国·新疆“甜蜜尼勒克——蜜蜂文化旅游节”开幕式活动中的驯鹰人方队。阿斯卡尔别克爱抚着金雕说，他从1979年开始训练鹰，至今已有34年的时间了，和鹰已有深厚的感情。鹰和主人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训练才能配合默契，现在这只金雕已经4岁。
鹰是哈萨克族的图腾。
千百年来，人类的狩猎经济，让凶猛而矫捷的鹰，成为游牧民族心中的神鸟。伴随着这一过程，汇聚深厚历史养分的鹰猎文化，也在新疆天山南北的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等民族中流传。
一只出众的猎鹰，在关键时刻还敢于与恶狼拼搏、厮杀，解救主人的厄运。哈萨克人把这样的猎鹰视为吉祥之物，称为“神鸟”，看作自己的亲密伙伴。哈萨克驯鹰人多是年纪较大的人，人们尊称他们为“库孜别克”。
清乾隆时期的椿园在《西域闻见录》中写道：“回民喜食畜雕，少饶裕皆有雕，少者一二架，多者二三十架不等。雕捷而鸷，秋深，翅劲，野狐、劲狼、黄羊之属遇之，无得脱者，弓矢非所长了。”
19世纪哈萨克族著名诗人阿拜曾说过，一个真正的哈萨克族男人，要有一个好老婆、一匹好马、一条好狗、一只好鹰。
阿斯卡尔别克就想成为这样一个男人。
30多年前，阿斯卡尔别克曾冒着生命危险，在悬崖峭壁蹲守了几天几夜，终于在岩壁的巢穴中，掏来了只有几个月大的金雕。
阿斯卡尔别克将雏鹰关在笼里喂养了一段时间，随后就开始驯鹰的计划步骤。
这是个相对来说比较残酷的过程，也是一个斗智斗勇、比拼耐心和毅力的活计，行话叫“熬鹰”。
老人说，驯鹰第一步就是打掉鹰的威风。他让幼鹰站在一根晃动的木棍上，经过长时间的晃动后，鹰头晕目眩，甚至会晕倒。这时，并不给筋疲力尽的鹰以吃食，而是进行驯鹰的第二步饿鹰。饿了一段时间后，原来威风凛凛的鹰，一下子就没了锐气。这时，他才给鹰喂食。喂食时，不是将肉送到嘴边，而是把肉放在人手臂的皮套子上，让鹰过来叼着吃。这样，经过一个月左右的“炼狱”折磨后，再桀骜不驯的鹰也会被驯服。
驯鹰的过程虽然残酷，可也并不全无人情味。阿斯卡尔别克说，鹰是异常有灵性的动物，在驯化的过程中，鹰主人一定要对鹰有感情，譬如经常爱抚它、亲昵它、拥抱它。就在一种情感的交流中，鹰与驯鹰人会建立起一种无可比拟的信任关系。
每当大雪纷飞的冬日，头戴三叶狐狸皮帽，脚蹬皮靴，手臂上站着威风凛凛的金雕，阿斯卡尔别克对即将开始的鹰猎生活充满了向往和征服欲。金雕从没让他失望过。有一年冬天，金雕曾捕获过30多只狐狸和野兔，骄人的成绩给阿斯卡尔别克带来无上的荣耀。他说，现在这只金雕还需要训练。
宋人苏轼在《江城子·密州出猎》中酣畅淋漓地写道：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左牵黄，右擎苍”的场景用来形容哈萨克人的狩猎再恰当不过。鹰猎是草原上哈萨克牧民自古沿袭至今的技能，是他们狩猎的主力，成为他们的朋友，是他们精神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用哈萨克族牧民乌米可汗的话来说：“ 鹰猎是我们历史的一部分，它流淌在每个哈萨克男人的血液里。我有三子一女，我非常喜爱他们，但我和鹰的感情更深。”
每当冬季出猎，剽悍的哈萨克猎手身跨天山骏马，手托凶猛的猎鹰，在猎犬的前呼后拥下，放马奔驰于山林间、草原上，浩浩荡荡、威风凛凛。
鹰猎始于何时，没有精确的文字记载。天山山脉中的阿拉套山峡谷里有一幅岩画，它告诉我们放雕捕猎的传统起源于从前的突厥斯坦地区。
据说，4000多年前，哈萨克人的祖先就有养鹰驯鹰的习惯。后来，印度、伊朗、阿拉伯半岛和叙利亚等地也有了猎鹰。每当岁寒积雪、野兽觅食的时节，唐布拉草原上就有了不少架鹰出猎的人们。他们骑着伊犁马，左手持缰绳，右手戴护臂，一只目光炯炯、雄姿勃勃的金雕挺立于皮护臂上，昂首注视，跃跃欲飞，一旦发现猎物，就俯冲下去，像离弦之箭，锐不可当。金雕体积很大，体重很重，寿命也长，十分珍贵。
金雕是地球上最大、最凶悍的一种鹰。据考证12世纪蒙古人征服中亚时，哈萨克猎人就驯养金雕来捕杀野狼。金庸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中对此有精彩的描写。
金雕所向无敌的猎杀能力使其成为哈萨克牧民崇拜的图腾，但要让桀骜不驯的金雕成为人类的挚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今在草原上仍然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匹好马难换一只好雕。
哈萨克人获取猎鹰的途径有两种。一种是从鹰巢中掏出雏鹰来加以驯养成猎鹰，另一种是猎捕野鹰加以驯化成猎鹰。
哈萨克族驯鹰人——库孜别克若想从鹰巢中掏雏鹰来驯养成猎鹰，那他自冬季就要留心看好哪一座山上盘旋着什么样的鹰。一般驯鹰人多喜欢捕捉雄金雕幼鸟，加以驯养成猎鹰。雄鹰双翼强大，嘴呈钩状，趾具钩爪，擅长从地面捕捉大型猎物。
雌鹰一般冬季产卵，驯鹰人专门去找鹰巢察看鹰卵。他们认为雌鹰所产的卵越少越出好鹰，产一个卵为最好。若雌鹰产两个卵，肯定是一大一小，大卵孵化出的幼鸟体型大而壮，小卵孵化出的幼鸟小而弱。将来他们会掏大些的幼鸟做猎鹰。
每逢金雕产卵孵化出幼鸟的季节，便是驯鹰人行动的好时机。他们骑马佩具到达预定地点，趁着雌金雕外出捕猎之机，从崖壁的一侧爬上山顶，确定好鹰巢的具体位置后，在腰上系好绳索，慢慢下坠靠近鹰巢。
如果雌金雕发现，伙伴们就采用各种办法不让其靠近鹰巢反击掏鹰者。这个过程险象环生，爱子心切的雌金雕会不顾性命地跟掏鹰者搏斗，稍有不慎，就会失足坠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库孜别克实战经验丰富都是捕猎专家，他们猎捕成鹰采用张网捕猎法、安放捕禽夹子、饱食捕猎法或是枪伤捕猎法。
无论是哪一种捕鹰方法，初次被捕获的野鹰，为逃脱捕猎者的控制都会拼命挣扎，容易弄伤羽翅或是造成残疾。为防止意外发生，库孜别克会立即对野鹰采取必要的预防措施，保护其不受伤害。
成年金雕的驯养比雏鹰困难得多。初次落手的野鹰，头几天疯狂挣扎，拼命乱撞。驯鹰人为保护野鹰的尾巴，翅膀的羽毛和鹰尖锐的爪子，会将鹰拴在较宽大而铺有毡子这类东西的专门房间里，日夜熬鹰。在熬鹰过程中，不让鹰睡觉，也不给它进食，彻底磨去其野性。经过几天的折磨之后，鹰困饿异常，疲惫不堪，不得不收敛野性，老实听从主人的摆布。
对于驯化过程中的鹰而言，正确掌握给它进食的规律和方法，是让鹰完全听从主人指挥的起点，使鹰具备各种好习惯，成为一只好猎鹰的开端。
开始喂食时不要将肉送到野鹰嘴边，驯鹰人把肉放在手臂的皮套上，让鹰过来啄食。这时鹰已极饿，见了肉会不顾一切扑过来去叼。驯鹰人一次次地慢慢与鹰拉开距离，每次不给它吃饱，直到鹰飞到驯鹰人手臂上叼肉吃，说明驯化得已差不多了。
关键的还是野外调驯。驯鹰人把鹰尾的羽毛用线缝起，让它飞不高、飞不远，只在小范围内活动。驯鹰人用拴在草地上的活兔子或是裹着肉的狐狸皮做猎物，让鹰去叼。鹰由空中俯冲叼食一段时间后，拆去鹰尾部的线，在鹰腿上拴一根长绳，像放风筝一样让鹰去捕获猎物。待鹰熟练后将手中的绳子松开，但不能取掉，因为鹰一旦飞跑，绳子还吊在空中，猎手骑马容易追到。
鹰捕获猎物后，库孜别克将猎物的后腿肉剔下来给鹰吃，作为对猎鹰的奖励，这对鹰提高捕猎积极性作用巨大。哈萨克人有一句形象的谚语：“猎狗为了主人，猎鹰为了食物而捕猎。”
另外，哈萨克库孜别克一般都给鹰戴头套，头套用皮子精制而成。给鹰戴头套不是为了装饰，是在养精蓄锐，是为了不分散猎鹰的视线，这有利于鹰保持冷静，保持旺盛的战斗力。
那些战功赫赫的金雕，经年累月跟库孜别克生活在一起，双方建立起了生死与共的关系。优秀的猎人与金雕心灵相通。
一位库孜别克说，鹰猎是祖祖辈辈的传统，如果不让他养鹰，他的精气神就没有了，鹰比他的儿子还亲。
在唐布拉辽阔的草原上，流传着许多关于金雕的传说。
02
花开人来，花落人走。
一片蓝天，一顶帐篷；一片花草，一个蜂点。
烂漫的野花，忙碌的蜜蜂，勤劳的养蜂人……
初夏，游人走进尼勒克，走进唐布拉风景区，走进塔勒布拉克沟，上百种野花竞相盛开，个头硕大的黑蜂穿梭飞舞，蜜汁流香。
在唐布拉草原塔勒布拉克沟，我们遇见一位年轻的养蜂人加那布尔，每年他有近半年时间在大山深处追香逐蜜。
加那布尔说，从早春3月中旬至9月底，唐布拉草原百花盛开、繁花期长，蜜源无污染、蜜质优良，历来被养蜂人视为“伊犁天然蜜库之最”。
尼勒克的黑蜂是上世纪一位绰号叫“白眼人”的俄罗斯人带进来的。他用马驮来8箱黑蜂蜜，在唐布拉草原开始了养蜂业。加那布尔的爷爷给这个俄罗斯人打工养蜂，学会了一身过硬的养蜂技术。
我们来到加那布尔的养蜂点，看到一个简易帐篷，和一大排密密麻麻砌成墙那样高的蜂箱。一个老人弯着腰在帐篷前忙碌着，加那布尔奔到老人面前，帮着搬了一个蜜罐。我们倒是想帮忙，却不敢上前。
加那布尔说，新疆黑蜂性格暴烈，脾气很大，攻击性强，陌生人不能随便靠近，即使是熟悉它们的养蜂人，与之相处也得小心翼翼。养蜂人开蜂箱之前，都要把手和头用纱罩盖得严严实实才能工作，因为穿戴起来比较繁琐，很多人心存侥幸不穿，都吃了被蜇的亏。黑蜂蜇死牛马的事儿常有发生。
黑蜂是很聪明的，哪一种花的花粉多，它们清楚得很，到品种花期的时候，你完全不用担心它采集了各种杂花粉。因唐布拉草原野生花卉及中草药材多，使得黑蜂蜂蜜的营养价值比普通蜂蜜高许多。
唐布拉山野花花蜜很有特点。金莲花花蜜颜色较淡，野当归的花蜜颜色则深红色；野薄荷、野党参等中草药的花蜜掺入后，蜂蜜的色泽越来越深。其中，沙枣花花蜜特别香，苦豆子花蜜是纯白色的。每10天，蜂蜜颜色就有一个变化，由浅到深，逐渐发红，药味越来越浓。
中国蜜蜂研究所专家称，新疆黑蜂产品之所以受消费者青睐，是因为新疆黑蜂所产蜂蜜中富含多种微量元素、矿物质、有机酸、维生素和芳香物质，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
唐代诗人钱起在《咏蜜蜂》中吟道：
年年花市几曾淹，
斟暖量寒日夜添。
采得百花成蜜后，
为谁辛苦为谁甜。
宋代著名诗人杨万里也有诗称赞蜜蜂：
蜂儿不食人间仓，
玉露为酒花为粮。
作蜜不忙采蜜忙，
蜜成又带百花香。
尽管我们都见过蜜蜂，也爱吃蜂蜜，小时候还唱过歌颂勤劳蜜蜂的儿歌：
有一个小蜜蜂
飞到西又飞到东
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
不怕雨也不怕风
自立自强有信心
刻苦耐劳勤做工
万里寻亲不怕难
消灭敌人最英勇
啦啦啦啦啦啦啦
有一个小蜜蜂
飞到西又飞到东
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
真要我们对蜜蜂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却犯了难。为了让我们深入了解新疆黑蜂，尼勒克县旅游局的朋友带我们参观了坐落在养蜂场的黑蜂故事馆。为蜜蜂建馆，我还没听说过。在馆内显要地方看到爱因斯坦的一句话时，我和伙伴们都惊呆了，他说：“如果蜜蜂从地球上消失，人类最多只能活4年。”
没想到这小小的蜜蜂竟然与人类的生死存亡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不得不对它刮目相看，由衷珍惜。查阅了相关资料才知道，爱因斯坦说的这句话并非危言耸听，是有科学依据的。近几年，世界各地蜜蜂大量消失死亡，可能会造成世界范围的粮食减产，造成粮荒。
新疆黑蜂在意大利蜂的入侵下节节败退，与之杂交，种群数量严重退化，濒临灭绝。市场上打着黑蜂旗号的“新疆黑蜂蜂蜜”却大行其道，诱导和欺骗着消费者，赚取高额利润。为此，国家农业部畜禽资源委员会对濒危物种之一的新疆黑蜂进行调查后，2006年已将其列入《国家级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名录》。
参观完黑蜂故事馆，我们默默走出来，心情颇为沉重。善待蜜蜂，善待世间万物，人类才能永续发展。
回到北京后，我打开朋友赠送的黑蜂蜂蜜——玉蜜晶砖和巢蜜品尝，蜂蜜自然凝结如玉，清爽香甜，口感绵长。
这时，我心怀隐忧，如果再不采取有力的保护措施，纯正的新疆黑蜂会不会在地球上消失？
03
10年前，曾在动物园看到过美丽温顺、呆萌可爱的羊驼，它们被关在圈里，只能远远地观望。后来，在一些旅游观光景点也看到过披红挂绿的羊驼，静静地伫立着当道具，供游人收费照相。
去年6月，在尼勒克县乌拉斯台乡套乌拉斯台村采风时，应邀参观羊驼养殖基地，没想到能零距离接触到羊驼。
“快看，是羊驼啊，好可爱！”
“老天，那眼神实在太销魂了。”
同行的人纷纷叫嚷着，忙不迭拿出相机拍照。
养殖基地负责人递给我一把秸秆说，一会儿可以亲自喂食羊驼。羊驼性情温和，喜欢与人亲近，以牧草和农作物秸秆为食。
羊驼体形跟绵羊差不多，每只都像绵羊一样浑圆浑圆的，却长着骆驼的长颈和一副憨厚善良的面孔。头较小，耳直立；体背平直，尾部翘起，四肢细长；绒毛清洁如新，呈纯白、浅灰、棕黄、黑褐、纯黑等颜色。雄性略大于雌性。
羊驼是很稀有的动物，曾经被很多爱好动物的网友称为“世界上最奇特的动物”之一。到现在为止，羊驼在世界上仅限于少数国家拥有，集中在南美洲的秘鲁以及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4个国家。
走到羊驼圈养围栏边，只见头羊带领着一群小羊驼缓步而来，头羊还发出一种低沉悦耳的声音，仿佛是向我们表达问候。
我几乎在一瞬间爱上羊驼，想把它作为宠物来饲养。它像美丽的公主，温顺可爱，优雅高贵，善良娇媚，我想不出还有啥更美好的词汇堆积在羊驼身上。
我抬起手，把秸秆递到头羊的嘴边，它竟然毫不谦让，温文尔雅，细嚼慢咽起来。它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把秸秆从我的手中拽走。
羊驼用美丽的黑眼睛温柔地注视我，湿润油亮的鼻孔喷出热乎乎的鼻息。食草动物的眼神与食肉动物大不相同，尽管狗对主人眼神很柔和，很温顺，但在眼底深处，总有一丝悲哀。对于陌生人或是对手，狗的眼神立刻凶狠警惕起来，嘶吼着摆出进攻架势。食草动物则不同，它们的眼神里除了温顺，就是逆来顺受，无欲无求，无可奈何。
羊驼的眼睫毛长而厚，上面的眼睫毛盖住半只眼睛，有两三层厚。一定是因为高原的风大、寒冷，羊驼为了保护眼睛，把眼睫毛进化成现在的样子。
近两年，羊驼凭借乖巧的外表和温柔的眼神，在国内引起很多网民关注。
羊驼也叫驼羊，别名美洲驼、无峰驼，是一种非羊非驼的食草动物，它们原产于南美洲安第斯山高原地区，6000年前由印第安人经野生羊驼驯化而来，是古老的畜种。羊驼以拥有珍贵的羊绒著称。它的毛细长柔软，富有弹性，韧性较好，强度是普通羊毛的3倍，保暖系数是普通羊毛的两倍，可以用来制作高档的时装。
羊驼毛颜色丰富，有22种基本色，因而成为市场上非常青睐的纺织原料。一公斤羊驼毛在国际市场价格是100美元，因此，羊驼毛人称“软黄金”。用羊驼绒毛制成的时装轻柔暖和，穿着舒服，垂感好，不打褶，不起皱，不变形，不但比羊毛轻、暖、耐用，且容易染色，深受消费者的喜爱。
上等的婴驼绒毛是最好的羊驼绒毛，因它们在世界上的产出相当少，其价格也很昂贵。另外，天然成色的羊驼制品不会变色也不会褪色，因为这些颜色是纤维本身的颜色。羊驼绒毛的强度要高于羊绒，它不易起球，不缩水。一件羊驼衫可以穿很多年。
羊驼是群居动物，一个小团队有十几只羊驼，雄性只有一只。它们和睦相处。它们的交流方式很有意思，用身体摆出的姿势和柔和的哼唱声来交流。
在青青的绿草地上，羊驼们低下头，幸福地吃着草。
养殖基地负责人让我们观察羊驼的嘴。哦，它们居然是特殊的三瓣嘴。
负责人说，羊驼吃起草来，肉唇先着地，吃不到草根，它的蹄表面有肉垫，不会踩踏坏草根，能够保护和快速恢复植被。现在一个牧民家庭动辄放牧的羊有上百只或几百只，超负荷的放牧，造成草场严重退化甚至沙化。过去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现在是“风吹没草见牛羊”。相比之下，羊驼是一种非常环保经济的动物！
只要有一个特定的牧场，冬天有干草，便可养殖羊驼。羊驼抗病能力强，一般不会生传染病。而且羊驼寿命长，受胎率高。因而被认为比大多数家畜更适于牧场养殖。
尼勒克县的气候很适合羊驼生存，而且它们不挑食，很好伺候。羊驼饲养基地一般用粉碎的苜蓿泡软后加玉米和麸皮喂养，冬天圈养每天用苜蓿加精料。饲养员精心照料，还建立了每只羊的档案，对生活习性等认真做了记录。
负责人介绍说，经过这几年的努力，尼勒克县羊驼饲养基地羊驼已发展到60只，累计收获羊驼毛800公斤，以每公斤1000元计算，价值达到80万元，发展羊驼产业旗开得胜。养殖羊驼市场前景广阔，是帮助农牧民脱贫致富的好门路。而且保持生态平衡、保护环境。
澳大利亚羊驼协会的专家先后两次来到尼勒克县查看羊驼长势，称赞“养得很好”！尼勒克县羊驼养殖基地已经成为我国包括山西榆次、山东青岛等四大羊驼养殖地之一。
我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一只棕黄色羊驼的头，看着它的眼睛，想跟它交流。
它静静地站着，垂着眼睛，不和我对视。我心里满溢着感动和怜爱，为它的聪明温顺，美丽可爱。
羊驼是上天恩赐于地球的精灵，印加人崇拜羊驼，把它列入宗教信仰和宗教文化。羊驼是安地斯文明的一部分，人类要珍惜爱护它们！
04
朋友是个摄影爱好者，他知道我要去新疆最美的草原唐布拉采风，主动提出开车送我。当时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条是乌奎公路，一条是独库公路。乌奎公路较为好走，约八九百公里；独库公路道路艰险，时常有泥石流、塌方发生，被驴友誉为“中国最险最美的路”，约500多公里。
我想了一下，选择走独库公路。
自乌鲁木齐出发，到独山子吃午饭休息了一会儿，按照路标指示牌上路。远处十万大山，层峦叠嶂，一条蜿蜒的山路从峡谷中延伸而出。朋友小心翼翼地驾着车，沿着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一会儿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一会儿在崇山峻岭，深川峡谷中穿行。
老早就听说过这条公路，用雄、奇、险、峻来形容它再合适不过。独库公路是国道217线的一段，道路两旁可以欣赏到最具代表性的新疆风光：雪山、峡谷、草原、河流和兵站。
我望着陡峭的万丈悬崖，大峡谷里摔烂的汽车，真是心惊胆战，不敢喘气。古代生活在祁连山一带的游牧民族进行大突袭时，曾拼命一搏走过这条险道。
一年之中也就6、7、8月份走这条公路安全些，因为沿线经常发生泥石流、塌方、水毁等自然灾害，无法保证正常通行，每年11月初到次年5月实行冬季交通管制。
这是一条让人惊心动魄的“天路”。
朋友是个新疆人，天山南北哪儿有美景就往哪儿跑，是个新疆活地图。他说，独库公路是一条为战备而修建的国防公路。以前这条路不让走，跟前苏联关系缓和后，才允许民用车辆通行。
独库公路穿越天山腹地，全长561公里，自然条件极为恶劣，一半以上的地区都在崇山峻岭、深山峡谷中穿过，很多地段都是飞绝险境。开凿这条路需要翻越4座海拔3000米以上、常年积雪的达坂（意为冰雪簇拥的高山），跨越5条险恶的河流，凿通3条高山隧道，修建两座防雪走廊。
1974年8月，一场长达9年，与严酷恶劣环境斗争的战役正式拉开了。筑路部队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以“碧血洒天山，为振国威军威”的精神，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与牺牲，铸就了悲壮的“天山精神”。
官兵们在与世隔绝的天山深处，与险峻的山石斗，与恶劣的天气斗，与疯狂的风雪斗，与难耐的寂寞斗。在长达9年的公路建设中，有168名解放军战士因雪崩、泥石流等原因而长眠于此。他们最大的31岁，最小的16岁。有人感慨地说，差不多每修3.3公里，就要牺牲一位战士。电影《天山深处的大兵》就取材于独库公路建设。
独库公路已不仅仅是一条路，它凝聚了太多的人类精神和自然内涵，数万人历经艰险十年磨就；这是一条英雄之路，上百名解放军官兵长眠于此。这条路汇聚了新疆令人震撼的美景，这条路也遭遇了几乎所有的自然灾害。它的修建过程，任何时候，都足以震慑每一名过客。
以3座达坂名字命名的3条隧道“哈希勒根隧道”（意为此路不通），海拔3390米，是当时我国海拔最高的公路隧道；“玉希莫勒盖隧道”（意为黄羊岭）；“铁列买提隧道”（意为不可逾越），长1897米，是我国当时最长的公路隧道。
通过这3条隧道的名字可以想象，天堑变通途，是需要何等之勇气！这注定是一个前无古人的恢宏工程。
1983年9月，独库公路正式通车了。它的贯通，使南北疆的路程由原来的1000多公里缩短了一半，为中国公路建设史树起了一个里程碑。独库公路对于沟通南北疆交通，增强各民族团结，开发建设边疆，缩短南北疆的运营里程，活跃经济，以及巩固国防，均具有极其深远的意义。
独库公路另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它将成为带动新疆天山北坡自然景观旅游的黄金通道。
在这条路上，我有一种痛并快乐着的体验。痛就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壮志未酬身先死”，掉入峡谷深渊；快乐是因为沿途景色太美，天空碧蓝，白云悠悠，草原翠绿，牛羊徜徉，峡谷水流湍急，巨石如兽，远望群山烟雾缭绕，雪峰闪着冷冷的银光。
翻过哈希勒根达坂的最高点后，开始盘旋而下，我们进入山谷，地势逐渐开阔，山清水秀，草木丰茂，一个小村庄模样的居住区出现在我们眼前，这就是乔尔玛了。
乔尔玛位于横贯天山的独库公路与伊乔公路的相汇处，隶属尼勒克县。有人说，乔尔玛是哈萨克语，意思是“只能一匹马通过的蜿蜒狭窄的小道”，有人说是蒙古语“牛羊没有到过的地方”，寓意这里干净圣洁，没有污染。
乔尔玛被游客誉为“全国最美最险公路的尽头”，也有人称之为“美得让人震撼的地方”。
乔尔玛不是山村，甚至连最小规模的聚居地也算不上。
这里有个废弃的兵站，筑路官兵修筑天山公路之初，曾驻扎在这里。天山公路通车后，这里才慢慢多了几家小饭店。夏季，这里水草丰美，哈萨克族牧民也赶着牛羊来这里游牧。一到深秋，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携带着财产迁徙到100多公里外的尼勒克县城里去，因为漫天的大雪会将这里覆盖。大半年的时间里，乔尔玛是无人区。
乔尔玛地势险要，一桥架通南北，对于南北疆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起着重要的作用。
乔尔玛景区风景优美，南北与哈比尔尕山和阿布热勒山的冰川纵横交错，盖于山顶者，叫平原冰川。填满山谷的，叫山谷冰川。其他还有形式各样的冰斗、冰碛、冰舌、冰湖、冰谷等。冰岩旁野花、雪莲花绽开，花与冰相伴，更显得雪莲的高贵圣洁。最美中国评选的新疆草原和森林，都集中在这一块风水宝地之上。
从乔尔玛开始，才正式进入风景如画的天山腹地，这里是伊犁草原的入口处。
乔尔玛地处喀什河上游，山峦耸峙，河谷狭长，云雾缭绕，风景幽深……四周的赛横得勒湖、乌勒肯萨湖、博尔阔拉湖好似一颗又一颗明珠，碧绿晶莹。雪谷之中，有喀什河源喀什脑子温泉。乔尔玛的优质绿色大草原，养育着肥壮的尼勒克军马，驰名全国。
在这里，最让人难忘和震撼的不仅是奇崛壮美的自然风光，还有乔尔玛烈士陵园。天山守墓人——陈俊贵的名字与这儿紧密相联，犹如“乔尔玛”这个地名一样，这是一个纯净、圣洁的地方，让人心灵震撼的地方。
乔尔玛烈士陵园位于喀什河畔，依山傍水，独库公路与伊乔公路交叉而过。高耸的烈士纪念碑和新建的革命烈士陵园、天山独库公路纪念馆共同构成了独库公路烈士瞻仰纪念区。周围苍松翠柏陪衬，显得气势宏伟，庄严肃穆。
进入陵园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烈士纪念碑，烈士纪念碑是陵园最高建筑物。纪念碑身用大理石贴面，正面为“为独库公路工程献出生命的同志永垂不朽”18个大字，背面是用汉、维吾尔文刻写的碑文，有168位烈士的英名。
走过烈士纪念碑可以看见烈士墓群，这里长眠着168位为修建天山独库公路光荣献身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烈士墓以花岗岩为墓身，碑身上刻有烈士的生平简历。
烈士的英灵不朽，他们隔着浪花翻卷的喀什河，与陈俊贵一同守望着独库公路。有一首《天山军魂》的歌，这样唱道：
看着那一座座坟茔，
就想起了你们鲜活的面容。
看着那一座座坟茔，
就读懂了你们生命的历程。
巍巍的天山为你们作证，
你们的灵魂化成了彩虹。
逶迤的独库公路为你们作证，
你们的豪气弥漫在苍穹。
乔尔玛的黄土掩埋了烈士英灵，
却埋不掉你们无限的忠诚！
看着那一座座坟茔，
就忍不住泪水模糊了眼睛。
看着那一座座坟茔，
就读懂了你们战友的真情。
翱翔的雄鹰为你们作证，
你们把荒凉变成了繁荣。
守墓的陈俊贵为你们作证，
你们用生命换来了草青青。
乔尔玛的黄土掩埋了烈士英灵，
却埋不掉你们无限的忠诚！
节选自鹏鸣散文集《大美唐布拉》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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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鹏鸣，1956年生，陕西白水人，著名学者，诗人，现居北京，从事专业创作与文学研究。已出版有选集、文集、文艺理论、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报告文学单行本等六十多部等，总计六千余万字，其中大型爱情组诗《致情人365首》《鹏鸣情诗选》《鹏鸣纪实文学选》《鹏鸣情诗经典》《中国诗歌史略》《绝妙诗语》《世界文学简论》《帝国的诅咒》等代表性作品被翻译成多语种版本行销海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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