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能兴邦国|饭醉党
不久前和同事们一起去一个绍兴馆子用餐,意外看见墙上挂了一幅字,“壶酒兴邦”。我一瞅到,大乐,忙招呼同事抬头看,这下子可找到喝酒的理由。说喝酒是追求享乐生活,奢靡之风,简直就是狗屁倒灶。壶酒兴邦,看看,从宏大叙事来说,还有比这更强大的理由么?
看到兴邦两字,我觉得不应该是茅台的那款兴邦酒,因为这是绍兴人开的饭店的,绍兴人谈兴邦,只与一个人有关,那个卧薪尝胆的勾践。所以我估摸着大概是忘不了与我们大吴国千年世仇的越国人的创意,问服务员,茫然不知。
不过,作为酒徒,我真的很好奇,“壶酒兴邦”这个了不起的论断到底来自何时何人。回家问度娘,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度娘说,壶酒兴邦典出《吕氏春秋·顺民篇》:“越王之栖于会稽也,有酒投江,民饮其流,而战气百倍”,史称“箪醪劳师”。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越王勾践率兵伐吴,出师前,越中父老献美酒于勾践,勾践将酒倒在河的上流,与将士一起迎流共饮,士卒士气大振,”投酒之所,后人谓之“投醪河”,亦称“劳师泽”,在今绍兴城内南端。
原来是我学识不够,孤陋寡闻,虽然绍兴黄酒有名,诸暨的同山烧味道也不错,但我竟然不知道绍兴竟有如此酒故事——昔年游绍兴,大概是因为走马观花,故不知吧。
不过,我顺着线索去查《吕氏春秋·顺民》,里边确实有谈到酒的,一句话:“有酒流之江,与民同之”,《顺民》里讲,勾践为复仇,有甘甜之食,不够分的话,自己不敢吃;有酒的话,就倒江里,与民同饮。但没有箪醪劳师的那段话。大概是后世酿酒之家,为酒做的广告创意吧。
不过,勾践确实因为类似与民同食同饮,而使“民顺”归附,并激发了顺民同仇敌忾求战之气:“异日果与吴战于五湖,吴师大败,遂大围王宫,城门不守,禽夫差,戮吴相,残吴二年而霸,此先顺民心也。”
可见,箪醪劳师,壶酒兴邦,也并非空穴来风,或者单纯是酒家创意。
而国家也需要从酒税中获取收入。《北齐书·后主本纪》记载:武平六年(575)闰八月辛巳,“以军国资用不足,税关市、舟车、山泽、盐铁、店肆,轻重各有差,开酒禁。” 《新唐书·食货志》载,太和八年(834)天下榷酒156万余緡,相当于15.6亿文铜钱!
媒体报道说,2015年茅台的净利润为155亿元,而总体税费高达90亿元;五粮液净利润61.76亿元,税费高达36.62亿元。前不久去劲酒枫林镇生产基地去参观,了解到因为劲酒生产基地的建设,极大地改善了周边乡村居民的生活水平——几乎每家都有人在酒厂工作,而酒厂的收入福利皆高。当然不惟是劲酒,茅台等都是这样,而白酒企业在地方都是财政支柱性企业,这难道不是壶酒兴邦的另一个象征么?
梁赞诺夫的经典影片《命运的捉弄》剧照
中国的北方邻国俄罗斯,是另一种壶酒兴邦的故事。俄罗斯人爱饮酒,我们常常在文艺作品和新闻里,会看到俄罗斯人醉卧街头的各种可笑可悲的故事。苏联大导演梁赞诺夫的电影《命运的捉弄》里的奇特的罗曼史,就是从一场不合时宜的醉酒开始的——新年之夜,外科医生卢卡申因为醉酒,本来要飞往莫斯科的他乘错了飞机,来到了列宁格勒,他居然在这里找到了远在莫斯科“一模一样”的家,同样名字的街道,完全一样的房间和家具,房门钥匙也通用,当他洗完澡上床后,女主人嘉娜回来了……
其实,俄罗斯人的好酒,与他们最初生活的残酷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有关。伏特加就是生命之水,历史上,俄罗斯男人认为,喝酒能使他们更强大,能面对更残酷惨烈的环境——有一年的光明日报上的文章说,1942年斯大林格勒大会战前,苏联最高统帅部下令要保证前线战士每天至少能够喝到伏特加酒,以利于英勇的苏联红军打败德国法西斯。
而戈尔巴乔夫禁酒时代的有一年,整个苏联,国民经济体系中,只有酒的生产是增长——难道这不也是壶酒救邦么?而戈尔巴乔夫的禁酒令,也并没有能挽救苏联。
另一个曾经禁酒的国家是美国。美国属于清教徒立国,对饮酒有宗教上的敌意,资本家认为饮酒影响生产效率,社会舆论则认为酒是万恶之源。但是,美国的禁酒,并没有达到净化道德的目标——蒋介石的新生活运动也类似,相反,却引发了更多的社会问题,禁酒令造成私酒泛滥。拉塞尔的《叛逆者:塑造美国自由制度的小人物》中,就有涉及对禁酒令背景下的社会问题的叙说。美国的小说和影视作品中,也有不少对争夺酒的地下黑市生意控制权的描述,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盖茨比的发家,其实靠的就是贩卖私酒。
禁酒有千万条理由,可法律能禁得了生活么?所以,干涉个人生活个人自由选择的各式禁酒令,最后注定都会土崩瓦解。
还是李白说得好:“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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