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乎所以
“忙”乎所以
文/徐全利
因过分兴奋或得意而忘了应有的举止,忘记了言行应该把握的分寸,就是“忘乎所以”,也叫“忘其所以”。
得意忘形,得意洋洋,目中无人,不记得,遗漏,忘记,忘却,忘怀,忘我,忘情,终至忘乎所以,正如汉·张衡《东京赋》:“朝罢(疲)夕倦,夺气褫(chi)魄之为者,忘其所以为谈,失自所以为夸。”
更可怕的是有红颜一陪,就得意忘形,犹如明·冯梦龙《醒世恒言·勘皮靴单证二郎神》:“夫人倾身配奉,忘其所以。”
由别人的“奉”至自己的“忘”,由“忘乎所以”,说到“忙乎所以”,在字典里是查不到的,应该是没有这个词。但在事实上,我们可以感受到,当手忙脚乱时,忙得都不知道干什么了。
“忙乎”就是“忙活”,也就是忙着做什么事的意思。比如说,他忙乎他的实验呢,就是说他在忙于做实验里的事。事情多,没空闲,忙乱,忙碌, 急迫,急速地做,忙着做某方面的事情,都是“忙活”。
忙,大扺自古而然。你看“忙”,形声,字从忄,从亡,亡亦声。“忄”指“神志”。“亡”意为“丧失”、“消失”。“忄”与“亡”联合起来表示“神志丧失”。本义是神志丧失,神志不清醒,迷惘。引申义为因事多分心而无暇顾及条理。
忙的情形,如“急忙”,心里着急,行动加快;“忙丢丢”,急急忙忙;“忙不择价”,匆忙出卖东西,就卖不到好价钱;“忙迫”,仓皇迫促,忙碌紧张;“忙手忙脚”,做事时心慌忙乱的样子;“忙促”,匆忙急促,忙碌而紧张;“忙碌碌”,匆忙急迫貌;“忙忙迭迭”,十分匆忙的样子。
忙的后果,令人不寒而栗。从心,亡声,本义作“心迫”解,乃形容心中急促紧张而言行匆迫之状,故从心。又以亡本做“失”解,心中忙乱则神智难定,以致如有所失而缺乏主张。故忙从“亡”声。
“忙”乃“心亡”。日日在繁忙中度日的现代人,可曾停下来想一想,自己的心是不是“亡”了?而“心亡”究竟意味着什么?
“心亡”就是我们的心智失去了功能,失去了敏锐的洞察力、清晰的分辨力、理智的判断力,如同盲人一般,搞不清自己的方位,认不清前进的方向。
人不免会无奈地叹息道:“整天忙,却不知道忙些什么”、“忙得晕头转向”、“忙得心乱如麻”……等等。
说到这里,我就想到老舍的散文《忙》:“近来忙得出奇。恍忽之间,仿佛看见一狗,一马,或一驴,其身段神情颇似我自己:人兽不分,忙之罪也”!
“凡真正工作,虽流汗如浆,亦不觉苦。反之,凡自己不喜作,而不能不作,作了又没什么好处者,都使人觉得忙,且忙得头疼。”
“所谓瞎忙,表面上看来是热闹非常,其实呢它使人麻木,使文化退落,因为忙得没意义……这种忙乱把人的心杀死,而身体也不见得能健美。”
老舍看得这么深,这么透,这么准,让我们感到,人努力一定有结果,但却不一定是好结果!
整天忙碌而不辨方向,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如同一个失去舵的船,纵使有再强劲的马力,在茫茫大海中,很可能快速驶入暗流或漩涡之中。因此,我们要时时认清自己在往什么方向走,所作所为是否有价值、有意义?是否盲从了?
白居易在《观刈(yi)麦》 中说,“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这种“人倍忙”不只是“过去”(唐时),更不只是“田家”,几乎是现代人的主要特点。劳动是人类存在的基础和手段,是一个人在体格、智慧和道德上臻于完善的源泉。
然而事实上,“忙碌”这个词说得很清楚,就是忙得人肯定是碌碌无为的。忙,不一定可以创造有价值的事情。
我们应从心里随时反省自己,心有没有亡死?有没有盲掉?有没有茫失?我们努力的方向是不是社会需要的?是不是良善光明的?千万不能在忙、盲、茫中迷失了自己:小者白白耗费了人生宝贵的精力和时光,重者勤苦努力的结果是把自己送入黑暗的深渊!如是,岂能不对自己的“忙”态,经常做检点反省?
“心亡”不但是失去辨别大方向的能力,也令我们在做事的当下,神智难定,智慧难发挥。《弟子规》云:“事勿忙、忙多错”,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与其在忙乱中出错,不如定心安神,做事之前充分预备,审慎思维,才能把事情做对、做好。
现代人在忙乱中压力重重,难以疏解。在圣贤经典中,我们几乎找不到有“压力”这两个字,更没有压力这个概念。而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时时存养省察的功夫,凡事谨慎小心,不断努力修正。可见古人的行为时时受心智的关照。所以做事不慌不忙,诚如《中庸》言“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
我们应该向古人学习,在承负重担的时候,把持好自己的心不偏不倚,让身忙而心不忙,严密谨慎地对待自己的日常行为,才能免于事后的愧疚和遗憾。
是故,“忙”字让我们警醒,是否自己已让心亡失而不知?
“忘乎所以”,一人一事,可以重新再记;“忙乎所以”,可能天天昏耗,该警惕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