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艺副刊专栏作家/李雪娇散文/西湖边，那朵出水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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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边，那朵出水芙蓉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久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杭州西湖是一座爱情的湖，烟雨蒙蒙、如梦似幻的湖面，杨柳依依、和风拂面的长堤，莺飞草长、曲径通幽的西泠桥，历代才子佳人们在西湖蕴酿出了多少无边风月。漫步西湖，走在洁净的风、清澈的水、和透明的空气中，心一下子变得清清软软。
西泠桥畔有用泰顺青石雕琢而成的“钱塘苏小小墓”，墓上覆六角攒尖顶亭，叫做“慕才亭”。亭里刻有十二幅楹联。这墓，这亭，显得特别幽雅、清静，我轻轻地走过，生怕扰了苏小小的清梦，轻轻地吟咏着亭柱上的楹联：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
以一个诗伎的身份，生活在男人主宰的世界中，以十九岁的生命，高扬着青春的艳帜，活出了一个自由自在、潇潇洒洒的生命，却活出了一个光彩夺目的至情人格来。虽然一千多年的时光过去了，用心体味着她大胆表白爱情的那首《同心歌》，依然能感受得到她清如西湖水，皎如三潭月的那份坦诚。
这就是苏小小，开在西湖边的那朵出水芙蓉。
一
是家庭的变故使苏小小走上了诗伎的不归路。南齐时，住在西湖边的富裕苏家生了个娇小秀丽的女婴，取名“小小”。父亲在她六岁时病故，母亲也在小小十岁时一病不起，临终，将她托付给保姆贾姨。
小小的青春似那雨后的芙蓉，新鲜欲滴、迎风摇曳、蔓妙娜婀。她精于诗书，锦心绣口，她酷爱西湖山水，整日在湖山间游玩。她还请人制作了一辆小巧灵便的油壁香车，车儿精巧、人儿娇美，穿行于烟云之间，恍如仙女下凡尘。人们纷纷议论、猜恻。小小一路行一路笑，大声吟道：
燕引莺招柳夹途，
章台直接到西湖。
春花秋月如相访，
家住西冷妾姓苏。
这是多么大胆的表白，这是多么招摇的吟唱。苏小小一时间成了西湖的名人，文人学士、少年才俊，都慕名来访，但小小都是以诗会友，以傲气和诗才将一些肠肥脑满之徒挡在门外。直到有一天，小小遇上了阮郁，这位当朝臣相之子，文采风流，年少俊雅。小小和他一见钟情。多才的小小用诗歌表达着爱情的愉悦。她在《同心歌》里吟咏：
妾乘油壁车，
郎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
西陵松柏下。
美丽的车，美丽的马，奔驰在西湖绿柳如风的堤岸上，这是一幅美丽的爱情图画。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的苏小小是多么渴望爱情，憧憬爱情。找到阮郁，她以为这个忠诚而热烈的男人的胸膛，足以让她托付一生，安妥她一生的爱。然而，阮郁的父亲不能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娶一个社会地位低下的诗伎，等级森严、礼教森严的社会不允许一个妓女获得真正的爱情，小小的心中怒放的那朵纯洁鲜艳的爱情之花，活生生被践踏，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
好在还有清泠泠的西湖水，小小擦干泪水，用清清的湖水将灯红酒绿中溅到自己身上的污泥浊水洗净，在独处时再将自己将养一新。她临水照影，看见自己的容颜明艳依然，依然如湖边那亭亭玉立的初荷，香远四溢，花蕾中还挂着一滴晶莹的露珠呢？
秋高气爽，红叶满山，小小又一次乘着那辆精致的油壁车出游了。在湖滨，她看到了一位模样酷似阮郁的少年满脸愁容，望湖兴叹。原来是长年在西湖的古寺中读书的穷书生鲍仁，正为没有盘缠进京赶考而愁呢？小小见书生谈吐不俗，抱负远大，慷慨解囊，赠银百两，助其上京。小小的大义让须眉男儿也自愧不如。
二
爱人已走，情人未归，世界没有给多情的小小以感情的回报。她蔑视嫁入豪门做姬做妾，委屈自己的心去完成一个女人的低下使命，让锦衣玉食和高墙大院限制自己的自由，她要让自己的美呈之街市，但这是多大的奢侈啊。因为艳名远播，不论是当地富豪还是路过杭州的达官，垂涎于苏小小美色的不在少数，小小周旋于这个强势的男人世界中，犹如风中的花柳，雨中的小草，是多么弱不禁风。钱塘巨富钱万才屡次欲纳小小为妾遭到小小拒绝，起了加害小小之心，小小终因得罪富豪钱万才过了几个月牢狱生活，但强权和利诱都没有使小小屈服。
满身月露清凉气，并作映日一喷香。又是一个荷花盛开的夏夜，小小在湖边赏荷，万千心绪涌上心头，想起她的油壁车，想起曾海誓山盟的阮郁，曾心心相印互为知己的书生鲍仁，夜凉侵身，感染了风寒，小小浑然不知。就是这不经意的风寒，竟让苏小小沉疴缠身、一病不起，临终前，小小对身边一直呵护她的贾姨诉说，小小生于西湖、长于西湖，死后应当葬于西泠桥畔，也不负小小一生钟爱西湖山水的痴情。
苏小小走了，带着她的十九岁的永远不老的青春，一千多年来，苏小小成了中国文人学士心中的一个自由之梦，一个美艳之梦。虽然她只是个诗伎，却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敢爱敢恨，以她的纯洁善良流芳百世。人们记住了她的美和诗，记住了她的油壁车，她作为美与善的化身获得了永生。
苏小小的墓静静地立在西泠桥畔，以一个诗伎的身份，长久地安享景仰。后人在吟咏西湖的诗句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苏东坡、岳飞的名字放在小小姑娘的后面：“苏小门前花满枝，苏公堤上女当垆”，唐代诗人白居易也将自己仰慕者：“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连诗人袁子才也忙着和小小攀乡亲，他镌一小章：钱塘苏小是乡亲。
一生爱诗的小小姑娘有福啊。历代多少才情并茂的诗人来到西泠桥边小小的墓前凭吊，写下无数动人的诗篇，佳作首推有鬼才之称的唐代诗人李贺的《苏小小》诗：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久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这样冷艳凄美的诗句，小小姑娘听了，是否也会暗香浮动、泪眼盈盈？或是身着绿罗裙在雨中且歌且舞酬谢诗人的深情，如一朵月夜下的出水芙蓉？
— END —
作
者
简
介
李雪娇，主任记者。江西作家协会会员，江西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散文集《花间一壶酒》《藕花深处》《圣洁之莲》，报告文学《家住安源》《万里山海踏歌行》。长期从事文科教学和报社采编。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江西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大量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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