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1977：高考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 200个人的记忆库（112）
【推荐阅读】
1977年的高考回忆
编者按：1977年在中国发生的事情，最重要的莫过于12月，全国高考在中断12年后恢复举行。在那个冬天，有大约570万人走进高考考场，27万人被录取。
高考的恢复给当时的一代青年带来了希望和不同未来的可能性，许多人的命运就此发生了转折——这其中有被录取的励志人生，也有落榜失意后的不同际遇。
恢复高考，其实只是回到常识与传统，但在当时却是从疯狂走向正常、从禁锢走向开放、从停滞走向流动的关键一步。如今又是高考，此时再回望那一年，时代的意义与烙印似乎更加清晰。
1977年恢复高考。有幸参加当年的高考并跳出农门，是我一生的幸运。
我家世代农民。祖碑记载，从我这一辈上溯六七代，曾出过父子两代太学生。
自此以下至我父亲这一辈，全是文盲。
耕读传家这一古训在我们这一族的历史上，并未递世延续。祖祖辈辈都是面对黄土背朝天，过着土里刨食的生活。
我虽出身农家，但我并不安心当农民。这倒不是嫌弃农民，而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在当时，农村的孩子要想走出去，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或者说，基本无出路。
曾想当兵，但被村干部阻拦下了，原因是，我哥已经当兵走了，家里不能出两个兵。
当工人和上大学轮不上。每年公社都会给农村下指标，但数量极少，小的村子一年分不到一个。
这些指标还不够村干部的子弟用的，等你听说了消息，人家已经走人了。你急也没有用。曾很困惑，但却很无奈。
在家当农民两年半的时间里，修过渠，烧过石灰，打过片石，庄稼活儿除了犁耙地赶车没干过外，割麦锄谷扬场等各种脏活儿累活儿都干过。
吃苦受累倒不怕，怕的是前途没希望。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是渴望外出，又十分无奈的时候，传来恢复高考的喜讯。
恢复高考在当时的社会、心理冲击，如今人们已很难想象与理解。从事件本身看，考试古已有之，而且行之有效，虽然有其无情的一面、不完美的一面，却一直是相对最不坏的取士之道。
恢复高考，其实只是回到常识与传统，但在当时却是从疯狂走向正常、从禁锢走向开放、从停滞走向流动的关键一步。
高考不仅给青年一代带来了希望与实际意义上的未来，而且改变或者说恢复了固有的社会价值观，终结了一个公然反智的时期。
这一切，是当事件已经成为相对遥远的历史之后才能看清的。在1977年，人们依旧在不安与期待中怔怔懂懂地度日，和别的时候似乎无大不同，也许这才是岁月的真实状态。
对像我这样的农家子弟来说，真是喜从天降。无盼变有盼，无望变有望。
高考前，我遭遇了一场横祸，差点与高考无缘。
这一年秋季大旱，虽有一条东风渠从我们村里穿过，渠下的地可以自流灌溉，但渠上的地需要抽水灌溉，才能种上麦子。
生产队派我和赶车的还有另外两人，去村东头拉抽水用的铁管子，拉到村西头地里。管子是生铁铸的，两三根接在一起，重量足有数百斤。装车时很顺利。
这一年我刚好20岁，浑身是力气。初生牛犊不畏虎。
我让三个人抬起一头儿，由我扛着，三个人再去抬那一头。
管子放到车帮上，顺势一滚，便放到车厢里了。但拉到村西地里卸车时，却出了意外。
还是他们三个人抬起一头儿，有我扛着再往下卸，刚放到车帮上，铁管子便顺势滚了下来，正好把我砸翻在地。
万幸的是，铁管子越过我的头，把肩骨砸脱臼了，胳臂也骨折了，然后滚到地上，如若直接砸到我的头部，小命将休矣。
我本不信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宿命论，可有时也会巧遇喜从悲中来的偶获。
不久，高考就来了，我正好在家养病休息，复习了复习功课。
不足一个月的复习时间，是十分仓促的。回乡两年半，从未摸过课本，学的知识，早都还给老师了。
理科物理不行，数学函数部分也不行，那就报考文科吧。文科地理没学过，但总比物理数学好学。
复习时也很迷茫，不知从何处下手。
语文不好复习，政治只找了一份复习提纲，而且没有答案，借了地理课本看了看，到母校听了几节数学课。
到处在找其它辅导班却找不到。整天像猫爪似的浑身发毛，又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碰乱撞。
直到临考前一天，才安静下来。抱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和临时抱佛脚的态度，试试吧，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呢？
是在四中考点考试的。考后心里没有底，进入了漫长的等待。
等待时的心情如煎如熬，既想等结果，又怕等结果。
心里一直想着一个万一，而排斥着另一个万一。
最终我被鹤壁师范录取。
通知书寄到了村里，村会计送到了我家。
当拿到通知书时，心里并未激动，绝无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后的那种喜极而狂，更无范进中举后的那种喜极而泣，而是平静得像一潭无波无澜的秋水。
也许是期盼得太久了。
虽未完全如愿，但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在我们高中班，在我们村，就我自己考上了学。
更重要的是，从此，命运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高考改变命运。
我从小山村走出来，并转到政府机关任职，这一切都得益于当年的高考。
四十多年来，一直有一种感恩的心情伴随着我，这就是：时代和社会成就了我的人生，我也定当不负之。
（作者：张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