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僧侣(外二首)
郑州塔湾里的古塔
1
这是一幅旧照片里的影象
占居于景致中的最高端
在追忆的塔湾它比塔更永久
笔直，上隆，而挺立。
逐渐归于虚有实无，损命在日军
潮汐涌动的炮火之中
被不懈的轰炸机投掷于视野之外
故事里的塔始建于唐代
却空前悲怆。遗址旧迹难寻
2
殇。及离难。让湾中的浮屠
自纠结的惊蛰中坍塌糊涂
不悯砖砌的塔基，从此陷落
尘埃落定的浮光掠影
沿照片上的塔匆匆陷落
灰屑潦倒渐之泛黄
定然随塔去而毙命丈量这所谓
高度的修饰语
句法如层层塔影
檐阁共有十一层的高度
塔，伫立一个湾下的地名
自从容不迫
淡定而消失的轮廓上
3
我们可以判定厚厚的年轮
叠塔顶级已浮现残破颓废的形象
于之状描的景致赋予它
前朝崇高的辉煌
似乎腾达于不朽如凡人修仙传中
所述。其实是叠宇十三层
那么剩下的两层又飞向何地？
必遭与雨摧风削电闪雷鸣
或塌陷越深的强暴
匆然沉寂无声的精神支柱
在词性梵歌佛念里归之于剃度
时间弱化比比皆是火焰
雕蚀瘦骨嶙峋危机四伏的地魔
蝼蚁或大力神
蜈蚣挥鞭在一袭旗袍似的
塔基上钻孔。仅一念
之差，树荫凿凿雪声喧嚣
4
虫豸囊萤映雪燧石般滑坠
豕拱犬吠鸡跳。种种因果报应
迹象。蛇盘。人鲜于维护的
种种征兆。趋炎附势
盗挖培土。扒出几块石脊
碎瓦。泠鸢若鹜飘散去
四季沉沦落入风尘的茁丽
5
让句式飞翔逍遥游般蝶梦庄周
穹隆必讨伐于词语和字根
于顶巅，颠扑不破的真理所求
也许颠沛流离。给予塔显于世！
之尊养颠倒是非的表征
一如塔这般陷入可怕的亏损
永世不宁的劫波纵横
诡异或波云诡谲和多变
和悖论如何被一些所谓迹象
所蒙蔽。何谓庸盗自防？
6
人比刀剐斧削能经得起磨难
却毋庸置疑。庸庸碌碌
背负塔湾之迹，面对针芒
首鼠两端的修辞和绝望
酌量递减，逐渐削弱穴蚁蜂巢
蜜汁酸楚的啃咬
人人都有的私欲也即非正义
获兹庇佑的塔之规
7
蹈矩循彟的事件必然联系到
土谷寺祭天，城篁庙里的百姓
俱簇拥塔前烧香祀祗于
拜佛礼的真诚。扣首嗑药
寻求儒释道庇护！
他们最不诚实的良心
所谓乞丐也一样到此谒见
觊觎一块石碑上的铭文
凿去那些塔壁上的飞天菩萨
和佛像。卖给盗宝人
8
去伪存真的所谓假
装腔作势的所谓真
塌陷的地宫是否有藏宝图和舍利
黄河决堤和泛滥
历经战火烽烟的兵祸如蝗灾
现在。夯实了地基塔影
一湾鼓声焦灼的翡翠
比翡翠城的珊瑚树和琥珀色
还要匹马相倾劳什燕燕于飞
穿帘别户，春潮浩荡
秋风萧瑟似雪，割开眼皮的风
竟弯曲如睫毛卷刃
将一块盗匪不死惨不忍睹的
头颅悬挂在塔顶之上
9
皮开肉绽的头颅被秋风撕裂
露出蔻丹样狰狞似笑的骨头
流淌血液脑浆，糊状物
和脓肿相混肉俎的种种蝇轰蚊叮
皆不堪睁眼去瞧塔形轮廓的
责惩与凄怨。筑梦
辗轧故事和传奇的说郛不载
却要寻迹让一座塔在湾下
轰响塌陷的泥沼里
摆弄和布施神明关怀的精神
在境界说里
追求彼方的允准和守望
附近麦田里有硝和农人们的
耳证。瞎眼算命人的胡扯
与诽谤。淘粪工避雨经世说
嫖与妓则暗自来此约会
10
私娼半掩门向你招手露出半乳
寂寞冷静的说书人却在
和尼姑为私生子在塔下偷情后
吵骂。录入时间的准绳
最终这塔倒是倒掉
并在地图上消失只留下好事后
拍摄的照片几张轮转说梦
令好奇者抚掌况寄恨思味
该不是庄子梦蝶或是蝶梦庄周
但不知这梦是否能够回去
尚且皈依我佛慈悲为怀的征蒂
僧 侣
在扶桑。唐昭提寺
拜谒鉴真和尚的肉身
和身披袈裟的僧侣
卧谈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
其结尾部分
为何要烧掉
雕梁画栋的寺院
枕游卧游神游梦游
六瓣蝶雪
弄舞恋花的梦
和殇——
何不依栏舒芳
读梅
捻宋词
蕊瓣蛰唐音
暗传迅忽
梅凉旋冰句
洇染雪光
天涯书侣
彼此相睹与尊从
求知尚且崇明
当如才子书
只是写之神游
逍遥空灵些吧
书，读得多……
才能写得工巧！
乐伎舞
1☞胡旋舞
拧旋腾挪的舞身
自原地舒展
鹏举鹤仪般撑圆双臂
莲肘藕袖葱尖之手
曼妙披挂罗裾的飞月自双胯
一耸两晃迅疾似陀螺如梭翩跹
茁丽寄纤纤玉手
牵奇异诡谲多变的琼姿
翡翠凌波小纨
掷骰子环饰佩簪隆发伎乐声声
如鸣耳珥铮铮悬曳
倾国倾城之容
使钗头凤黛云髹蝉鬓媚态殊艳
柔碧玉肢翘楚绰约腾达
匆然跃升丽质兰韵若荷光
妙不可言。娉婷袅娜旋旋惊颤
玉树临风。杨玉环和安禄山
舞后对舞王，两枝独秀
胡旋舞羯鼓争春
唐明皇、李三郎猜是一人
梨园箜篌裙帜旌旗堆绣
才梳浴择胡虏塞上酥
又似嫩尝鸡头肉
2☞胡腾舞
双乳和藕尖掬胭脂樱唇杏口
胡妓，花团锦簇！
袒露裸身，翘首折腰
刁钻狐媚妖娆的跹跹翩翩之舞
蝶梦缠绵悱恻于环肥蒸艳
燕瘦盈盈一握似乎娇喘如兰
俨如娟娟玉倾漱琼汁翡液
颜殊貌美如花，夭夭若桃随鼓乐
攀天。歌喧嚣尘，簪花坠地
梨华泣露。伎俩带雨
郊寒岛瘦般匆旋二衬萍衣濡沫
步摇。销金窟样的
弯月黛眉采蕊玲珑剔透
姿态飒飒爽爽如玻璃
水晶坠瀑，潋滟帐前围幔
圆胸绽昙花一现
团光射月颤颤栗色乳晕
帏薄不修。薄奠般在腰际
蜈蚣扣蕙质兰心于娱娱芊芊泽光
昳丽映出篁竹笋嫩的窈窕
捋一捋且是春潮将息
汐月满殿蟾宫折桂般见菟丝草
飘落步步生莲的芙蕖
3☞柘枝舞
香袜弄影飞过层层叠叠的
秦楼楚馆湘帘卷柘枝舞的芳蕙
浞成氤氲之息的海棠风
惊触濯清涟而不妖的乐伎
兜兜转转将汹涌澎湃的
逶迤逦姿。嫔妃一尘不染的
无尚崇阿的穹隆奢靡之舞
于只手所跳的蓬莱仙阁
瀛洲泉涌皆付之恋歌讴颂
暮夕妍雪。晴霁何处？
媚娘兜地一圈往来起伏
鹚鸣啁啾隔春院丽展巷雨
杏词魁诗琪奥挥霍无度
洒脱一点，滔滔不绝如缕
曼殊一握，猜是妙音
菩提无树栖霞宛若安之若素
俱演薄袖石榴裙下绛紫怡红
如鲲北溟倒立至渤海
吞珠玑。颗颗粒粒皆在须弥间
捐躯。构成菁菁之艳
4☞绿腰舞
那团翡翠光皆系在腰上
蜻蜓点水一般
荷锄以归，却缓缓堆积
仙乐飘飘又敷衍缠绵
一袭胸衣珑玲骰子安红豆般
偎虹依碧，
沓子般俱疲惫于悬腰扣响
如一串钥匙孔雀开屏般翱翔
飞旋。云色烂漫飞悬
飞鸿一渡。似雪泥，东鳞西爪
腰身腾曼束缚绿鼓一纵
梨花带雨，缠绵般姿姿带绿
如杨柳，晓风残月牵动一线
奇缘寄舞态都羡慕斯春水
绕腰环筑。夯实了这琼瑶之身
翩跹修圆凭抱岩岫丽裳
梦随一朵玫瑰。搜寻
沿绿色浅蓝曲径通幽之舞！
酌择三盏梅花灯下品芳舌耕
仍在咏诵。口悬卜蜂莲花
布施春院的鹅黄，和绛红
飒飒爽丽英姿勃发！
吟哦腰上的绿一邻芳色品黛
另一边，两厢，却在赋词
归之于援手拢腰的点点滴滴
一轮翡翠色的影
在乐舞妓馆形成了一个惯性
给予这春藻固苔之痕
迹象丛生的词汇另一个人的
体验。远道而来的舞娱
赏阅。逡巡遍身绿火翡翠衣
及诡谲多变的舞态赋予承受
一念的学问。认识一个
永恒妩媚而绚丽夺目的修辞
洵美的替代。敢于面对
因果报应的表征，矛及盾
天涯舞侣。绿色腾达的律动
妖娆的华贵官冕易逝去的青春
让一袭潮汐，贯彻砌筑……
最终强大无比双双对峙峰峦叠嶂
作者简介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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