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让慈禧汗颜的女人

这是有关历史题材的第42篇随笔

1

318年，司马睿建立东晋，史称晋元帝；420年，刘裕代晋自立，东晋灭亡。

在东晋风雨飘摇的一百多年中，有这样一个女子，她先后扶持五位皇帝，三次临朝听政，三次退隐归政。

听政时，她扮演了母亲、婶母、堂嫂等不同的角色。与权臣周旋时，她有令人信服的胆识和谋略。

在她去世前一年，她见证了历史上有名的以少胜多的战争——淝水之战的大捷，看到了东晋的中兴，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名字叫褚蒜子。

这是一个令慈禧也汗颜不已的女子。

2

324年，褚蒜子出生于河南郡阳翟县（今河南省禹州市），是真正的名门之后。

阳翟褚家是当地旺族，祖上世代为官，父亲褚裒官拜卫将军、中书令。母亲谢真石，是尚书仆射谢尚的同胞姐姐。外公谢鲲，官至太常。

大家可能不知道谢鲲和谢尚，却一定知道“江左风流宰相”谢安。谢安是谢尚的堂弟，论起来，褚蒜子要称呼谢安舅舅。

褚蒜子天生丽质，才貌双全，16岁时嫁给琅琊王司马岳为妃。342年7月，司马岳即位，成为东晋第四位皇帝，褚蒜子被封为皇后。

343年9月，褚蒜子为司马岳生下皇子司马聃，备受司马岳宠爱，立为太子。

可惜，好景不长，344年11月，司马岳英年早逝。

21岁的褚蒜子抱着两岁的司马聃接受百官朝贺，开始临朝摄政。

褚蒜子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从这一年开始，直至她61岁去世，在接下去的四十年中，她用柔弱却坚强的肩膀撑起了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

3

褚蒜子并不贪恋权力。

357年正月，司马聃年满十五岁。褚蒜子下诏说：“皇帝已成年加冠，礼制已成，德望已备，应当南面亲政，治理万国，今归还政事，一切遵照旧典。”

褚蒜子退居崇德宫后，还亲手写诏书给群臣说：“皇帝已行加冠之礼，而四海未能统一，五胡叛逆，豺狼当道，耗费日增，徭役不止，百姓困苦。愿诸位君子思量筹谋，努力一心，辅助幼主，匡救往日不足，我将永归别宫，以终晚年。”

可是，短短四年后，361年7月，司马聃竟然病故了，年仅19岁，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谁来继承皇位？朝中大臣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司马丕。

司马丕出生于341年，是司马岳哥哥司马衍的长子。342年，司马衍去世后，没有按常规把皇位传给长子，而是传给了弟弟司马岳，司马衍只是袭封琅琊王。

想不到，经历了司马岳、司马聃两任父子皇帝后，皇位又回到了司马丕手上。

361年，在满朝大臣的拥戴下，司马丕即位。

此时，东晋王朝内忧外患，动荡不安，但司马丕却对朝廷政事不感兴趣，整日沉迷方士，捣鼓金石药饵，年纪轻轻就病倒在床。大臣们没有办法，只好请褚蒜子再次临朝摄政。

从辈分来说，褚蒜子是司马丕的婶婶。本想安静度日的她，在朝廷需要她时，再次挺身而出，为侄子临朝摄政。

4

365年3月，热衷丹药的司马丕不仅没能长生不老，反而只活了25岁。

和司马聃一样，司马丕死时也没有子嗣，褚蒜子下诏说，司马丕的同母弟弟司马奕德才兼备，应当继承皇位。

司马奕即位后，正是桓温北伐的关键时期，褚蒜子继续临朝摄政，辅助司马奕处理国事。

随着桓温北伐的节节推进，桓温在朝中权势日隆，连朝廷也对他惧怕三分。368年，桓温获加殊礼，位在诸侯王之上，牢牢掌握了朝政。

桓温有意废掉司马奕，自立为帝。371年十一月，桓温以“司马奕在宫中养男宠，司马奕所生三子可能并非皇族血脉”为由，逼褚蒜子以皇太后身份下诏废除司马奕。

当时，褚蒜子正在佛堂烧香，桓温派侍臣送来奏章。褚蒜子只读了一半，就在奏章上批复道：“我遭此百忧，感念生者与死者，心如刀割。”

5

在桓温的奏章中，让褚蒜子稍感欣慰的是，桓温废司马奕为东海王后，并不是自立为帝，而是提议立司马昱为帝。

或许，正是因为桓温提议立司马昱为帝，褚蒜子才在奏章上作了批复。因为，司马昱是褚蒜子老公司马岳的叔叔，是司马奕祖父的弟弟。放眼看去，东晋皇室中，再也没有比司马昱辈分更高的人了。由司马昱即位，东晋王朝的血脉就没有断裂。

司马昱出生于320年，是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最小的儿子。

司马昱出生时，司马睿已经45岁，司马昱的大哥司马绍已经22岁。

司马睿很喜欢这个小儿子，封他为琅琊王，将会稽、宣城两地作为他的食邑。

323年，司马睿去世，长子司马绍即位，司马昱年仅四岁。

司马昱明白，身为先皇的小儿子，他从一出生就注定和皇位无缘。因此，司马昱没有权力欲望，清心寡欲，潜心研究玄学。

但人算不如天算，从司马睿去世到司马奕被废，兜兜转转了48年后，东晋的皇位竟然“砸”到了司马昱头上。

372年1月，司马昱即位，成为东晋第八位皇帝。

其实，桓温提议立司马昱为帝，有他的小算盘。

这一年，司马昱已经53岁了，大半截身子已经入土。桓温相信，凭他对司马昱的管控，司马昱死后，一定会主动将皇位让给他。这样一来，桓温就可以名正言顺取代东晋了。

司马昱即位后，褚蒜子不再临朝听政，移居崇德宫。

然而，372年9月，司马昱在位仅八个月，就在胆战心惊中忧愤而亡。出乎桓温意料的是，司马昱并没有将皇位拱手相让于他，而是传给了年仅11岁的儿子司马曜。

司马曜即位后，桓温虎视眈眈，意欲自立为帝，东晋王朝再次陷入危机。

6

关键时刻，褚蒜子派舅舅谢安出面和桓温谈判。

谢安曾在桓温手下任职，深受桓温器重。一席长谈后，谢安打消了桓温篡权的念头，稳住了东晋王朝的局面。

司马曜年仅11岁，其生母名叫李陵容，是宫女出身，无法识文断字。论辈分，褚蒜子是司马曜的嫂子，朝中大臣再次请褚蒜子临朝听政。

这是褚蒜子第三次临朝听政。这一年，褚蒜子49岁了。

376年，司马曜已经成年，褚蒜子下诏还政于皇上。她终于完成了使命，将东晋王朝交给了一位年富力强的帝王。

七年后，即383年，前秦苻坚率领八十余万大军出兵伐晋，于淝水（今安徽寿县）交战。此时，褚蒜子虽不再临朝听政，却依然心忧朝堂。最后，在谢安、谢玄、谢石等文臣武将的团结一心下，东晋以八万兵力赢得了淝水之战的大捷。

从此，北方各民族纷纷脱离前秦统治，前秦分裂为后秦和后燕为主的几个政权。而东晋则趁机北伐，把边境推进到了黄河南部。

7

384年六月初一，褚蒜子病逝，终年六十一岁。司马曜和褚蒜子虽为叔嫂关系，但仍为她服丧一年，敬重之情溢于言表。

回首褚蒜子的一生，当她嫁给当朝皇帝司马衍的弟弟司马岳时，从未想过自己的丈夫会是将来的皇位继承人。

她理想的人生，无非就是夫妻恩爱、儿女绕膝、岁月静好。

但是，命运偏偏有很多意外。司马衍死后，并不是“父死子继”，而是“兄终弟及”。司马岳被莫名其妙推上了皇位，褚蒜子也莫名其妙成了皇后。

如果司马岳身体健康，她只需要安心当她的皇后就可以了。偏偏司马岳英年早逝，唯一的儿子司马聃年仅两岁。

就这样，从未想过和权力沾边的她，却一步一步走到了权力的中心。

褚蒜子的难能可贵，就在于她虽身处权力中心，却从未被权力迷惑。

她清醒地明白，她只是在皇帝需要她时，挺身而出，临时摄政。一旦皇帝成年，她绝不贪恋权力。

当儿子司马聃成年后，她退隐了；当叔叔司马昱即位时，她退隐了；当小叔子司马曜成年后，她退隐了。

当一个人心里只有一己之私利时，往往会被权力所迷惑，比如一生都想自立为帝的桓温；当一个人心里想的是高于权力的东西时，才不会被权力所绑架。

褚蒜子心里装着的，是东晋王朝，是天下苍生。于她而言，权力只是天上的浮云，任凭天上云卷云舒，她只给一个倒影，不起一丝涟漪。当她离开时，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样的霁月胸怀，即使隔着千年时光，依然令人感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