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第065期 徐颖散文||腊月记忆
腊月记忆
徐颖
我的记忆里,珍存腊月的影像,似乎已是上小学时的情景了。
腊月教唆凛冽的北风,在小城的街道肆意流窜,但幼时的我们,对冷并没有太多的感触。每天早晨,我们会借着炉火残剩的温度,带着浓浓的睡意穿衣洗漱,然后出门上学,一路听着扫帚摩擦地面的单调声音,穿行在昏黄的路灯下,到达教室,点燃自制的小灯烛,开始了一天的早读。
有一段时间,学校很风靡自制小灯,同学们在家里各自找一个罐头瓶盖,将蜡烛点燃,一点一点地融化在瓶盖中,中心放一条粗点的棉线,等蜡油凝固,自制灯就大功告成了。一盏盏自制灯燃起来,并不比蜡烛明亮多少,但因是自己做的,灯下的诵读声听着就格外响亮。
早读结束,天已大亮,我们四人一排,依次走出学校大门,沿着主街道或跑或走一个来回,喊几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口号,早操就算结束。在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中,年一天近似一天,直到十字路口用来“抓奖”的军绿色幕布搭起。
那些天,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在台前凑一凑热闹。人们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挨挨挤挤依次从抽奖箱中抓出一张张薄薄的小卡片。前来试运气的人,中了大奖固然眉带喜色,没中的也毫不沮丧。再后来,军绿色的幕布挪到了未搬迁的体育场内,“抓奖”变成了买彩票。那些天,体育场内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时不时地,人们会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吸引,踮了脚尖、伸长脖子、袖着双手,在烟雾缭绕里羡慕地盯着台上的幸运儿瞧,若正好是某个相熟的邻居,大家则好像自己中奖了一般欢喜。
寒冬腊月里,一不留神天上就会就飘起雪花。尤其是过年前后,雪花就像赶场似的,频频光顾。雪来了,起初是零零碎碎、懒懒散散地慢慢飘落,好不容易熬到到下课,大家奔拥至教学楼的栏杆前看雪,已是密密匝匝、铺天盖地了。有那按捺不住的,早一溜烟小跑下楼,在雪地上迅速团起一个雪团,毫无目标地朝着楼上乱扔一气。大家纷纷效仿,都团了雪团,对打起来,很是热闹。也有团了雪团悄悄灌进别人衣领,不等别人回过神来,他却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那些不幸被当场捉个现行的,不但被灌进去好几个雪团,还被抬着扔进了雪堆。不喜打雪仗的,便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堆雪人。七手八脚堆好了,扮上笤帚纸箱塑料纸的着装,那模样永远都是滑稽丑陋的。
雪后的世界,洁白无瑕,纤尘不染。“洁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哼着漂亮女老师教给我们的民谣歌曲《脚印》,大家纷纷拿起铁锨、扫帚,热火朝天地将校园里的积雪扫成一堆。扫完学校的雪,继续回家跟了大人扫家里的雪。那些年的雪,厚厚实实铺满一地,够扫好半天的。
不记得要扫几次雪后,才可以吃上那顿香喷喷的腊八面。过完腊八,年就真的近了。过年,对小孩子来说绝对是一件快乐的事。等不及放假,我就拽了母亲,去商店买那件在橱窗里偷瞄过好几次的新衣。
等到腊月二十过了,母亲就开始着手办年货了。我跟在母亲身后,看母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讨价还价,一件一件仔细比对挑选。很快,我们就有了诸如瓜子、花生之类的小零食。一边跟着母亲选购年货,一边嗑着瓜子、剥着花生,日子有滋有味。偶尔,也会被路边花花绿绿的年画吸引,跟丢了母亲,便只好一个人兴味索然的先行回家。
那些时间,大家忙着办年货、扫房子、贴年画,日子忙碌、混乱而又快乐。小小的我们,其实帮不了母亲多少忙。祭灶的时候,我们诚心没有多少,馋虫倒是不少。待三炷香焚完,便迫不及待地自灶房端出祭灶的小糖瓜,围坐在火炉边开心地吃起来。
腊月二十四,我们头上包上一条小毛巾,跟随母亲进进出出,将屋内的零碎物件全都搬至院内,然后在竹竿上绑了笤帚,上高爬低,一面墙一面墙地仔细清扫着屋里的蛛丝和尘灰。扫完了,就开始在院内洗洗涮涮,认真擦洗着梳妆镜、玻璃杯以及塑料花之类的小物件。灰尘扫尽,接下来的几天便忙着蒸馒头,蒸肉碗子、米碗子。我们人小手笨,顶多帮母亲烧烧火、揉揉面,蒸出圆圆扁扁的白馒头。
那些天家里几乎没有闲人,就连父亲和祖父也不闲着,父亲磨刀,祖父杀鸡,母亲则将剁好的肉块与调料一起装进清一色的小碗中,放在笼屉上蒸。蒸好的碗子统一存放,等要吃时直接拿出来在锅里热热即可。
屋里贴上花花绿绿的年画,门前贴好书写工整的春联,年真的可就来了。早起,我非要不管不顾地跟了父亲去给祖母上坟,尽管祖父说女孩不用去。一路上,上坡下坡,大路小路走过十几条,就到祖母的坟头了。跪在一丛枯黄的干草上,我们跟着父亲烧纸、磕头,思念如片片纸蝴蝶一样徘徊萦绕,最终落脚在荒草萋萋的坟头。
多少年来,腊月里热闹的街市,熙攘的人群,永远地沸腾在儿时的记忆里。就连那枯萎在坟头的野草,也时不时地在记忆里疯长……
过完年三十,腊月也就结束了。
作者单位:彬县文明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