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高中语文老师深情寄语“2020”及学生(值得收藏)

日新月异,勿惊勿乍

  ——兼寄诸学生

长安一中 韩 超

  

  一元又始,诸象待新。

  

  “九”在我们的文化里属至高至阳之数,有终点、极限的意味。既到终点,就预示着既往的完结和来日的变化,所以“九”又预示着契机。自从采用了公元纪年,我们每逢“九”年,更容易敏感,大到国家,小到自身:过去的十年已经如此,未来十年将会如何?

  

  日历的意义,原本是让我们在时间上做个明白人。因为它的存在,让我们各种情感有了记忆的序列,它为我们的喜怒哀乐排了次第,贴上时间的标签。新闻家、史学家亦以时为序,记录下各种个人和群体的记忆,如此便有了文化之脉的搏动。日历的诞生,真是破了天机,我们为之欣喜,也为之恐惧。

  

  悠悠昊天,果何人哉!

  

  人毕竟会思考、会做梦,天性中的趋美性和愿景欲,使我们不断探寻过去、现在和未来在冥冥之中的联系。每个人都有隐痛和隐忧,也有窃喜与未知之乐。常思既往,多生留恋心;常思将来,多生进取心。时间这个导演啊,找好了舞台和服化道,让我们的生命不演也得演。然而,既然要演,终究要给好戏看的。

  

  于是,逢“九”更容易使跨入30岁和40岁门槛的人产生焦虑感。呀,转眼间,迈入而立之年了!啊,转眼间,趋向知天命的年限了!因为下个十年的终了,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自身已经不再年轻。“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所向往的逍遥,其实是浪漫的逃避也是抗争。

  

  接下来的十年,本世纪初出生的少年们会步近而立之年,他们大都完成由学生身份到职工身份的转变,由人所供养者转变为自食其力者,甚至还会成为下一代的抚养者。20岁到30岁,可能是一生中最能狂妄的十年,我宁愿这里的“狂妄”是个中性词,它包含着旺盛的身心活力、创造力、放纵力和破坏力。此间,仿佛一切什么都可以尝试,唯一的和最大的资本就是“年轻”。这年龄段人,更多的是在暴风骤雨中逐渐趋向成熟和独立。在求学和谋职的道路上,会逐渐发现更多真实的东西,心中的那个桃花源与尘世渐行渐远。

  

  过去的2019年,我送走了职业生涯中的第七届学生,这是一届我很疼爱、感念的学生。教育本是成长,首先指学生,其实对教师而言,教育的过程何尝不是自身的成长?我因学生带给我的充实和快乐而觉幸福,我也为给他们带来的伤害与遗憾而深感自责和歉疚。在灵魂的自我超越方面,他们很多人或已远超越了我,我更该表达我的欣幸和佩服。能有更多比自己优秀出色的学生,是教师存在的意义。

  

  我深情地怀念我的2019,也做好了珍藏它的准备。在2020的门口,也想和大家聊几句。

  

  拒绝仰视。这世间,大概除了天空可以仰视,面对其他的人、事、物,我们需要更多的是平视。多了平视,才会容易看清对象的面目,就会多了平等,多了洞悉,多了理解,多了悲悯。因为仰视久了,人最容易消解、失去自我。你可以极其喜欢、佩服一个人,但应警惕不自觉的仰视。同时,我们也不能奢求别人仰视自己,从而获得虚幻的优越感。B站看到一段视频,一男孩苦追既而清醒后,对这个女孩说: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被喜欢”的感觉。推而广之,很多人也喜欢“被仰视”的感觉。与仰视别人而言,“被仰视”更具诱惑力,会诱惑出征服欲、权力欲。这样的人往往在繁华落定、水落石出之后,大都成了被无视、漠视甚至鄙视的对象。不一定是自己没落了,而是曾经你认为仰视你的人,可能变得成熟理智,或变得比你更加优秀,或者你当初本身就是个笑料而不自知。

  

  活出自己。前几天看到心理学家武志红的一句话:“活出自己,是对生命的最大祝福。”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逐渐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回真正的自己。活出自己,也并非罔顾他人而自私自利,而是有责任地爱自己、珍惜自己。“青年又何能一概而论?有醒着的,有睡着的,有昏着的,有躺着的,有玩着的,此外还多。但是,自然也有要前进的”(鲁迅语),百态的你,有时意气风发,有时低迷沉寂,可最终还应是回归到“要前进”上来。“很多次我想要放弃,可我的心不肯停歇”(《小丑》插曲),清楚自己的现状后,只要你前进着,你就属于自己,就能活出自己。大学时代,是最容易活出自己的年月,也是此后你终将很怀念的自由时光。

  

  执着现在。诱惑简直是秽肥,滋养了各种奇葩的盛开。鲁迅说:“仰慕往古的,回往古去吧!想出世的,快出世吧!想上天的,快上天吧!灵魂要离开肉体的,赶快离开吧!现在的地上,应该是执着现在,执着地上的人们居住的……一切理想家,不是怀念‘过去’,就是希望‘将来’。而对于‘现在’这一个题目,都缴了白卷,因为谁也开不出药方。所有最好的药方,即所谓‘希望将来’的就是……所谓‘希望将来’,不过是自慰——或者简直是自欺——之法,即所谓‘随顺现在’者也一样。”

  

  “执着”不同于“随顺”,“执着现在,执着地上”,就是“敢于正视现实”的精神,也就是要正视包括我们自己在内的、生活在“现在的地上”的人的生存困境。有时候,人的困境可能会持续较久,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眼下找些事做,然后等待转机;而非妄自菲薄,自绝自弃。这世上的你、我,从来都不单单是“你的你”“我的我”,还包括“我的你”“你的我”。我们用善意的“你”“我”给彼此设置定语,终将给现世留下的是爱意和温情。

  

  很喜欢这两幅照片,几何感很强的画面,让人有丰富的联想。它们分别是我2019年和2009年毕业生的妙手偶得,巧的都是在2019年秋天所摄。一处是大学的教室,一处是瑞士的车站。一个记录的是刚刚开启的大学光影,一个展示的是工作几年后的旅途时空。如果对同一个体而言,两幅照片,恰好代表了十年两头的生存状态,它们也构成了某种因果关系。奋斗与享受,“悟言一室之内”和“放浪形骸之外”,等等。

 

 

  第三副照片是昨晚迎新年的联欢班会上,一群十五六岁少年们的许愿瓶。我亲自为他们点燃了五根红烛,烛光绕着五星瓶,他们将小小的心愿贴投入,并让我亲自封存。晚会临近尾声,他们集体为我献唱了一首《老男孩》。历来容易感动的我,这次又被感动得快融化了。

  

  “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这是我们世俗生活的常态。旧时光的爱与恨,回忆与留恋,新时光的期待与憧憬,抑或妄想,都将会去去、来来。2020,我们将选择与自己和解,与时光和解。莫等时光流转,徒增奈何之际,发出“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的空叹。

  

  贞下起元,从来日新月异;不期而遇,亦当勿惊勿乍。赫拉克利特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诗人巴尔蒙特仿佛是接了他的话,他说“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世上”。请招待好每一个即到的日子,还有每天阳光中新新的自己!

  

  再见,旧时光!你好,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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