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老院
外婆的老院
作者:吴萍
在纷繁的尘世中,我对自己童年生长的老屋总是怀着深深的眷恋。带着这份离情别绪,我和二弟前不久回到了魂牵梦绕的老屋——孝义南桥北厢十号,外婆的旧居。只是物是人非,门面已破旧不堪,房子被外人租住开了商店。我和二弟径直穿过门面——柜台——进入老屋。只见青砖大瓦房依旧,院里杂草丛生,满目的苍凉,萧索寂寞,人去屋空,逝者如烟消云散。踏着风化的路面,我们一直走向后院。原先整齐、生机盎然的院子,春天里桃花盛开,椿树长叶,老椿树的叶子就像一把绿伞,靠厅房的地里一畦畦的葱、韭菜,行行的西红柿,一株株扁豆角高高上架,喇叭花爬上了南墙。厅房对面的地里长着向日葵,椿树地里的洋姜花开,金黄一片;田埂边的百合花一丛丛一簇簇;前院瓜蒌叶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洒满了前院,照在地上好似铺了一条朵朵金花的大地毯。空气中满是香味,是喇叭花香还是瓜蒌香,是草香还是菜香,甚至连院子里的地砖味,供销社货物下的苔藓味都是那么醇香。
夏天的早晨,我们姐弟俩拿个小篮子到地里摘豆角、割韭菜,再看那喇叭花、紫的红的开得正艳,看着都叫人高兴。菜摘回来了,随便一做,也是那么的清香美味!
夏天的中午,太阳晒得砖地都起了皮,空气都凝固了。这时,午睡起来的我们,喉咙干渴得像要裂开一般,院门正对面的那口枯井里,总是用菜蓝吊着一颗大西瓜,多是由妹妹从井里把西瓜取上来,西瓜吃在嘴里那股清淳甘甜,直沁人心脾,透彻心田,从头到脚都惬意极了。吃罢西瓜,好像盛夏的炎热都离我们远去,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姥姥依旧忙前忙后,难得小坐一会儿,而外祖父则盘坐在江蒲团上,一边喝茶,一边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这时我们姐弟几个便围了上去,央求外祖父讲故事。于是,“孔融让梨”“二十四孝”、“薛仁贵征东”、“孟母择邻”等故事便徐徐飘入耳际。一个个动人的故事,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形象至今历历在目,那情景,就像昨天一样。可以说外祖父是我们的启蒙老师,他老人家教我做人的真谛:善良、正直、仁者爱人的中华美德一遍遍地在我们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如今,每当骄阳似火的盛夏,我依旧渴望午睡起来能有一颗冰凉的西瓜马上解暑,如果正巧没有便越发地渴,越觉得天像一个大蒸笼,地像一个大火炉,喉咙像干裂的土地,似乎连唾液都没有了。此时便越发怀念外婆的老院,怀念院中的那口井,更怀念抚养我们的外祖父母。
看看现在的老屋,遍地是破砖烂瓦,原先的土地都被瓦占满了。井台上堆满了杂物,真可谓物是人非,物也不是了。我的心宛如被压在灰渣堆里的一片瓦砾。记得到了秋天,椿树荚里带着籽儿飞得遍地都是,你看吧,到了第二年,地里、砖缝里、井台边邻居家的院子里都是它的子民——小小的椿树苗;当椿树播种子民的时候,向日葵熟了,桃子熟了,洋姜熟了。我们姐弟几人奋力创出洋姜,洗净了凉拌或腌冬菜,脆生生的挺好吃。每年八月十五前后,满院都飘着月饼的香气。树香、草香、花香和着外婆身上幽幽淡淡的体香,多么幽恬的日子!
外婆的老屋依旧,只是老樁树不见了,桃树不见了,小椿树长大了。无意间,看见北墙上面留着一株喇叭花,是几十年前的,还是后来长出来的,不得而知。只是正午时分花谢了,但还在向上攀援,茎粗实,叶葱绿。小院是静谧的,虽然失去了往日的幽恬,但空气中全是外祖父母的辛劳。虫鸣鸟叫仿佛讲述着老屋的故事。我在聆听,眼前仿佛又回到了小院的冬天,尤其是下雪的日子,房上地上一层雪白,我们姐弟堆雪人,吃冰溜,笑着、叫着屋里屋外地跑。姥姥总在做衣裳,总是做不完,姥爷品名茗看书,或亲自动手为我们做好吃的。姥爷在汉口生活了三十多年,会吃会做,如冻豆熬菜、虾酱炒豆腐。那时觉得真是美味无比,姐弟们围在一块,一人一口,那份情趣真是亲得很!吃以前就很兴奋,待吃完了这些美食便觉得心情更好。小时候的美食是美妙的享受,而现在的美食却成了种种心结。因为爱而回忆,姥姥做的家常便饭现在想起来也是人间美味!多年来常常梦回老屋,梦见小院的春华秋实,梦见长年被姥姥周济衣服的没娘孩儿,梦见邻居讲述1960年姥爷一个窝头救了她一条命的往事。
今天,我和外祖父母同在,和外婆的老屋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