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案例:19岁女子的性梦

2019-03-30 20:59

怪异的睡眠仪式

作者:王溢嘉

《心灵捕手:弗洛伊德的爱欲推理》

一对忧心的父母带着他们的独生女来看弗洛伊德。

父母说他们这个宝贝女儿小时候性情活泼开朗,很惹人疼爱。但这几年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变得很容易动怒,特别是针对她母亲,动不动就对母亲发火;有时候又没来由地陷入忧郁之中,变得多疑和犹豫,不敢一个人穿越广场或走在宽广的街道上。

但最让他们感到困扰的是每天睡觉前,女儿都要重复一套烦琐而怪异的动作,好像宗教仪式一般,搞得全家人鸡犬不宁。

坐在弗洛伊德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既聪明又漂亮的少女。他先请父母出去,和少女聊了一下学校的事情,然后问她:“每个人在睡觉时,多少都需要一些睡眠仪式,有的是在床上祷告,有的是看点小说,这样才能睡得安稳。你能告诉我你的睡眠仪式是什么吗?”少女说:“我在睡觉时,房间内一定要保持安静,所以我想办法排除一切可能的噪音。”为了排除噪音,她做了两件事:一是让她房内墙上的大钟停摆,将她的小手表放得远远的,而不是放在她床柜的抽屉里,为的是“避免听到钟表的嘀嗒声”;一是将房内的花盆和花瓶都收到她那张大书桌上,为的是“避免它们在夜里突然掉落、摔破”,干扰她的睡眠。

任何正常明理的人听到这种说法,都会觉得它们已超出合理的范围。时钟规律的嘀嗒声是不会干扰睡眠的,甚至还有催眠作用;而花盆和花瓶在晚上摔落地面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每天晚上都煞费周章地让时钟停摆、搬动花盆,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就是病态。

“你不觉得这样做违反常理吗?”弗洛伊德问。

“我也觉得不太合理,但不这样做,我就无法安心睡觉。”少女说。

“你还有其他的睡眠仪式吗?”“有,”少女说,“我的房间和父母的卧室是相通的,睡觉前,两个房间中间的门必须半开着,这样我才会觉得安稳。”她说为了确保这扇门在她入睡后还是开着的,她在上床前会先用一些东西挡在开着的门边。很显然,让这扇门半开着和她要求的绝对安静是互相矛盾的,弗洛伊德想到了某个问题,但他暂不追究,继续问:“然后呢?”“我有两个枕头,一大一小。在上床时,放在床头的大枕头绝对不能和床的木头后背接触,小枕头必须放在大枕头的上面,成为一种特殊的菱形,我的头正好可以搁在这个菱形的上头。”事情还没完,少女又说:“躺到床上,在盖上鸭绒被之前,我要先抖动被子里的鸭毛,让绒被的下面变得很厚,然后,再用手将鼓起的鸭毛重新压平。”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烦琐仪式。

在整套漫长的仪式中,她每完成一个动作,总是担心可能没做好,又重新检查,一会儿怀疑这个,一会儿担心那个,通常要花上一两个小时,不仅使她无法早早安眠,也连带地使为她发愁的父母不得休息。

弗洛伊德对宗教仪式颇有研究,它们虽然烦琐,但只要信奉者一丝不苟地遵行,就能让他“安心”和获得“保证”──神明将赐给他平安幸福;但如果中间有什么差错,可能就会有他担心的不幸发生。这位少女的睡眠仪式应该也具有这种“用意”,找出这些动作的“用意”就是弗洛伊德的工作。

第二次少女来时,弗洛伊德先从她的“钟表仪式”开始:“你说你睡觉时不想听到钟表的嘀嗒声,钟表让你联想到什么吗?”“时间,准确之类的。”少女说。

这只是表面的意思,弗洛伊德要的是钟表的象征含意。

“我给你一个建议,”弗洛伊德说,“钟表的动作是有规律、周而复始的,它跟女性的月经有类似的地方,有些妇女就自夸她们的经期跟钟表一样准确。所以,钟表也可以是女性生殖器的一种象征。”对这样的解释,少女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也难怪,有几个人在看到钟表时,会想到女性的生殖器呢?特别是对一个清纯的少女而言。但弗洛伊德并不气馁,他换另一个话题:“那我们再谈花盆和花瓶好了,你为什么害怕它们会在夜里摔落地面呢?”少女说她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有一次我不小心跌倒,打碎了手上拿着的一个花瓶,割破了手指,流了很多血。我想大概是这个关系,所以会害怕花瓶摔落地面。”虽然有点关系,但用来解释每天晚上必须将花瓶等搬到桌上还是太牵强。弗洛伊德说:“花盆和花瓶也可以是女性的象征。”又是“性”的象征!少女不仅不悦,而且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可不是我个人的奇想。”弗洛伊德和颜悦色地告诉少女,女方在订婚时打破一个花瓶或盘子是流行于很多地方的习俗,每个在场的男子都拿走一个碎片,表示他放弃这位名花有主的新娘。另外,花瓶被摔破了也有“失去贞操”的象征含意。

这比刚才说的像样一点,少女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沉默了半天,她忽然问弗洛伊德一个问题:“听说处女在第一次性交时会流血,是吗?”“大多数会因处女膜被穿破而流血,但也不能一概而论。你为什么问?”“流血让我感到害怕;但我又担心自己在新婚之夜可能不会流血,而被认为不是处女。”少女说出她的忧虑。

“你害怕花瓶在夜里摔落地面,发出噪音,会打扰你的睡眠,事实上是相当不合理的。”弗洛伊德微笑说,“如果我们说你担心的其实是自己的贞操问题,应该不会太牵强吧?”少女虽然表示怀疑,但已不像原先那样不以为然和抗拒。

第三次面谈时,弗洛伊德又回到钟表的问题上头。

“为什么我会说钟表是女性性器的象征呢?”弗洛伊德耐心地向她解释,“因为我以前治疗过一些女病人,她们会在睡梦中因为阴蒂的搏动而产生性兴奋,你知道她们梦见什么吗?”少女睁大了眼睛。

“她们梦见听到敲门声或者钟表的嘀嗒声。”少女微微摇头,露出一个浅笑。弗洛伊德向她说了很多他对梦的看法,少女好奇地听着,最后终于承认,她的确多次因诸如此类的性兴奋而从睡梦中惊醒,心中感到害怕。

弗洛伊德于是告诉她,她之所以让时钟停摆、手表远离床铺,并不是因为它们会“吵”得她睡不着觉,而是担心自己会产生性兴奋的防卫措施。

在分析的方向逐渐转移到性问题后,有一天,少女突然自行理解了另一个睡眠仪式的含意。她说:“我床上的长枕头代表女人,而直立的木头床背则代表男人,长枕头不能接触到直床背,是想将女人和男人分隔开来……”“你说的男人和女人指的是不是你父母?你要他们在晚上不能接触,也就是希望他们不要性交?”弗洛伊德试探地问。

少女点点头。

“我想起来了,在几年前,我还没有产生这个睡眠仪式之前,曾经以更直接的方式来达到同样的目的……”少女说,“我假装害怕,而要求父母不要关上两个房间中间的门,这样我就可以'监听'父母的可疑举动……我曾经因此而失眠了好几个月。” 即使到现在,“确保”她房间和父母卧室间的门半开着,仍是她的睡眠仪式之一。

“有时候,我更直接要求能睡在父母之间,让'长枕头'和'直床背'无法进行接触。”在知道她有阻止父母性交的愿望后,接下来“抖动鸭绒被”的仪式就较容易理解了。

“你抖动鸭绒被,让鸭毛聚积在下部鼓起来,是怀孕的意思。而你又将它压平,意思是不想让你母亲怀孕?”弗洛伊德问。

“是的,”少女说,“我阻止父母性交的一个用意是担心母亲因此而怀孕,再生一个小孩,为我带来竞争的对手。”那么小枕头斜放在长枕头上面,形成一个菱形,而她的头正好搁在菱形的中间,又是什么意思呢?

弗洛伊德认为,如果长枕头代表女人,那小枕头在其上所形成的菱形可能就是女性性器的象征,很多人在墙上涂鸦时,也是以类似菱形的图案来代表女性性器;而搁在菱形正中间的少女的头,则是男性性器的象征,在这个仪式中,少女扮演了男人的角色,也许她认同她的父亲。

“你和父母的关系如何?比较喜欢父亲还是母亲?”“比较喜欢父亲。”少女说。

弗洛伊德已经知道,少女在进入青春期后,她和母亲相处得很不好,经常没来由地对母亲发脾气,可以说是这种“恋父恨母情结”的发作。

在进一步询问后,弗洛伊德发现这位少女对父亲有很强的性依恋关系,除了不时假装害怕而睡在父母之间外,在长大一点后,又抱怨说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让她很不舒服,而要求母亲睡到别的地方去,好让她能单独和父亲睡在一起。

关于前面睡眠仪式的性含意,听起来似乎有点匪夷所思。的确,弗洛伊德也不得不承认,但这只是提出一个解释的方向:病人莫名其妙的举止和她的潜意识动因之间的关系,并非明确、一成不变的,但可以合理推测:它们都是绕着性在打转,有些是性欲的表示,有些则是对性欲的反抗,而再引进“恋父恨母情结”这个因素,似乎就更合理了。

这当然是一种病态。少女对自己的“病”有一种奇怪的看法,她说:“只要我有病,我就不能结婚。”“我想你病得这么重并不是为了不结婚,而是为了仍然能和父亲在一起。”弗洛伊德说。

少女陷入了沉默。

“一个成熟的女人应该离开父亲,去找另一个和她相配的男人。”这是弗洛伊德给她的劝告。

弗洛伊德说对了吗?

最少,这位少女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分析治疗之后,就不再有那烦琐而怪异的睡眠仪式,而让她的父 母都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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