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文学中的虚构与真实
朋友向我推荐了一部只有10集的电视剧,描述必看理由时,她说:我们从来没有如此心平气和的去深入讨论人性问题,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或对或错。
我一听只有10集,顿感毫无压力。关于人性的讨论,10集不算长,大约也只是点到为止吧。用来打发失眠的夜晚,再合适不过了。
这部剧叫做:我们与恶的距离。直接复制一段官方介绍词:该剧讲述的是一起精神病患随机杀人事件之后,受害者家属、加害者家属、辩护律师及其家属、一般的精神病患及其家属、公共媒体以及精神病院如何面对伤痕、重建生活的故事,由贾静雯、吴慷仁主演。
刷过三集之后,没太关注对人性话题的探讨,倒是对“台湾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前看综艺的时候,有位台湾男艺人表演自己生气时的样子,印象深刻。一般生气时,他会说:你怎么可以这样!特别生气时,他会很大声的跟对方说:你想怎样?!
好像黑社会打架之前也会这样讲:喂,你想怎样?
台下的观众大笑着鼓掌,觉得男艺人无论怎样生气,看上去都像在温文尔雅的“撒娇”,让人生不起继续吵下去的劲头,更别提动手打架了。
口语采用的文字,其实是某种声音和腔调。所以同样的一句话,用不同的口吻说、用不同的方言说,会给听者迥然不同的感受。三岁的小孩子已经开始学会“听话听音”,他不仅仅听你在说什么,还会通过你的语气,判断这句话的实际内涵,并决定接下来采取怎样的行动。
文本表达里,白纸黑字传递信息,但人们还是会阅读“字里行间”,并自行提炼“中心思想”——从小学就开始培养的语文阅读技能,就是可以任性的随手拈来,且不用对照标准答案。
无论怎么说,还是怎么写,你大约只有五成把握,让受众接受你希望他们接受的信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传播学领域曾经流行“皮下注射理论”,即:传播媒介拥有不可抵抗的强大力量,它们所传递的信息在受传者身上就像子弹击中身体,药剂注入皮肤一样,可以引起直接速效的反应;它们能够左右人们的态度和意见,甚至直接支配他们的行动。
大学老师教育我们:这种理论,忽视了人的差别性,以及主观能动性。
《我们与恶的距离》这部电视剧里,贾静雯扮演的宋乔安,是每天被收视率压着的新闻主编。她的儿子两年前被精神病人李晓明在电影院里“随机杀死”,而李晓明的妹妹李晓文,是新闻系高材生,造化弄人,她化名李大芝本想获得不受打扰的新生活,却在宋乔安的部门里获得实习机会。
面试李大芝的时候,宋乔安问她:你是学新闻的,应该去做记者,为什么选择做编辑?
李大芝回答:因为记者每天都在抢时间,抢观众想看的东西,所以比较单向片面。编辑才能让观众看见世界的全貌。
后来宋乔安知道了李大芝的真实身份,他们俩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宋乔安将失去儿子的痛苦和对李晓明的愤怒,统统发泄在李大芝身上。李大芝对宋乔安说:你们拿着被你们自己践踏的媒体权,任意断定人。(你们说)观众只有七岁智商,所以可以怪老板,怪收视率,怪观众,怪环境,你们可以随便贴别人标签,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在无形之中也杀了人!你们杀死的人,没有比我哥少!
这段争吵,可谓是新闻伦理的核心要义了。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曾有过和李大芝一样的困惑:媒体是公正的么?在报社实习的时候,一个很强烈的感受是:编辑可以决定哪些新闻能被刊登在版面上,哪些可以获得重要位置、更大篇幅,那么,是编辑决定了读者可以读到什么吗?作为个体的编辑,主编,总编,如何保证自己的公正性呢?
记得有一次报社发生了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有读者打电话投诉说:你们的报纸怎么前后矛盾呢?社会新闻版面曝光这个企业有质量问题,生活周刊又发布同一家企业获奖的消息,我们到底该信谁的呢?
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是生活周刊的编辑愤然辞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在想:谁又能给他一份公平呢?
下班路上,听了一本《反犹主义》。惊讶于在19世纪的德国,反犹浪潮中,站在最前沿的,不仅有哲学领域的思想家,也有艺术领域的大师们。对于一直遭驱逐的犹太人,无辜丧命于机械化运作的集中营的犹太人,谁又在乎他们的公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