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 | 有时候,情绪比事情更接近真实

本 期 导 读

入睡之前,枕着《论语》,睡出更好的自己。(本文内容节选自《睡睡平安》音频节目第116期)。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

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译:子张是孔子的一个弟子,他问孔子:「令尹子文几次当令尹(官名),不见他有喜悦的脸色。几次罢免,也不见得他有怨恨的脸色。他当令尹时的旧政令,必定会告诉接任的新令尹,他怎么样呢?」

孔子说:「只能算是忠了。」子张说 :「能算得上仁吗?」孔子说:「不知道,哪里能称得上仁人呢?」

把心态调好,把气调顺,

无怨无悔便是最好

上一篇我们聊到一个话题,孔子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他认为我们做的所有事,其实都只是一种手段而已。

「如有神」——我们只需做到好像有神存在的状态,对自己的心态和行为进行管理,让自己成为一个不将不迎、安住当下、虔诚的人就好了。至于外在是否有鬼神,并不是他关心的话题。尤其在孔子生活的年代,这既不能被证实,也不能被证伪。

所以,君子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中正的位置上,把心态调好,把气调顺,无怨无悔便是最好。至于时代给我们什么,我们就去努力学习、接受;如果遇到危险,那就退避,仅此而已。

接下来小梁讲的话题,是关于工作的变动。人生总有不可知、不可遇、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子张是孔子的一个弟子,他问孔子:「楚国的令尹子文三次被任命为令尹(官名),别人都很羡慕他,但他却没有因此沾沾自喜。当然能三次被任命,也就有三次被罢官,别人都替他惋惜,但他也没有任何愤怒的气象。」

每次老板让他工作的时候,他就认认真真地工作。老板让他下台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地下台,并且还特别认真地把工作交接,一二三四……之前做了什么,做到什么进度了,为什么有的工作暂时没有做,需要注意什么情况,坑在哪儿……把自己做的事仔仔细细地告诉新的令尹。

子张问孔子:「老师您怎么评价这个人?能算得上仁吗?」

孔子说:「这算是一位忠臣,他对自己做的事,非常诚敬。但能不能称得上仁,我不知道。好像智慧还差点儿,所以离仁的境况还有点儿距离。」

由此可见,孔子对仁的要求真的非常高。之前我们讲过,就算是他的学生子路、冉求等人,孔子都一律坚定地表示「不知其仁也」。

事情重要,

还是事情背后隐藏的情绪重要?

为什么一位每次被提拔不表现出高兴,做事很认真,每次被罢官也不生气,还交接的很好的官员,仍然称不上仁呢?

小梁读到这一段时也很困惑,到底什么样的人在孔子看来才算得上仁?也许仅仅老老实实地,被动地做一件事,还不够算仁,不够有智慧。因为那只是顺应天地而为,不能更早地在事情发生之前就避免它,每次都是皇上说:「你别干了」,他才被动地停止。

如果一个人能更有觉知,在被迫做这件事之前,稍微主动,采取某种更灵活的方式,也许老板根本就不会对他说:「你别干了。」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这种行为也太鸡贼了吧,太不靠谱了吧,难道这就是仁吗?小梁不知道,因为关于仁的定义从来都不是从外在来的,而要看你的内在是不是足够温暖、柔软、机敏,而且敦厚。

历朝历代,很多人都在讨论为什么每次升职不沾沾自喜,每次被罢官也不愤怒的令尹子文,不能称为仁。

小梁不得不用一个很熟悉的句式——「Why,why,why?」来表达我的困惑。也许孔子知道令尹子文生活里的其他小故事;也许孔子知道令尹子文被提拔时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况,被罢官时又有什么样的原因,只是他都没有讲出来。因为我们不知道其中的这些细节,所以会对孔子的评价产生困惑。

事实就是这样,我们能知道的只是后世了解的一点儿情形,而个中人和人之间互动的情绪、细节是无从知道的。我们很难知道当时真正的情况是什么样的,我们只知道,从情绪和情感上来说,孔子不认为令尹子文达到了仁的境界。

早前在太安私塾,有一位师兄做了一次关于美学的分享。他说:「艺术品一直存在,有时甚至比历史记载更加真实,因为它没有被篡改。它以艺术品的方式,流传了下来,记录了当时人们的情绪。」

我们今天讲的这一段也是这个道理。从历史的角度看,我们看到的现象是令尹子文「三上三下」,孔子说他不够仁。但中间有没有发生那些,像艺术作品情绪传达那般不可言状的、微妙的东西呢?我们不曾了解。

小梁把这句话放在这里,只是想和大家讨论一件事——事情重要,还是事情背后隐藏的情绪重要?

细细体会我们生命的本然,

这比结果更重要

为了说明这个话题,我再举一个生活中的小例子。

我儿子常常很想玩手机游戏,但他的母亲大人一般都不会允许,并且比较有威仪,会恐吓他:「你再玩我就打死你。」事实上,他妈妈肯定不会打他。

结果那段时间我儿子连续三个礼拜的周记,都在写自己想象怎么把手机偷出来玩,然后被妈妈发现,妈妈气得面红耳赤,打得他魂飞魄散、披头散发。他的想象显然不真实,但内心对玩游戏的欲望、害怕被妈妈打的恐惧,却又是真实的。

因此,这篇被杜撰出来的周记重要吗?它既重要,也不重要。它不能反映事实,但它也真实地反映了一些东西。

同理,在孔子对令尹子文的评价里,他没有具体地说出为什么令尹子文还不能称为仁的原因,但他却真实地反映了曾经在背后隐隐地发生过的一些事。至于这些事到底是什么,如今我们已无从得知,但一定是有某种情绪凝聚在那里的。

到底令尹子文算不算仁,对今天绝大部分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我们不知道他,也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小梁用这一大段话,仅仅是想说明一件事——有时不一定要对结果、事实那么执着,因为结果和事实的中间蕴含的种种情绪、细节,可能才是推动历史发展的真正原因。

有时候,我们花很多时间去做成一件事,其实全然忘记了我们的真正目的是在做成这件事的过程,去体会种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和欲望,种种无法固化的思绪的状态。对这些东西的体会,才是事情的本体。结果、事实并不是我们能把握的,我们也不知道后人将会如何记载。

有如小梁做《梁注论语》时的心态,后世会怎么评价它,有哪些地方不够严谨,我慢慢地觉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我在学习的过程中,是不是认真思考了,是不是感受到了孔子的快乐,是不是能借由读书,感受到自己的快乐……这些没有办法被历史记载,但对我来说,它却是真实的存在。

一言以蔽之,多花点儿时间感受细节,因为结果真的不是我们每个人能控制的。

就像令尹子文也许有很多委屈,也许真实的他比孔子想象的更加接近仁的状况,可最后在《论语》里的评价,不过是「焉得仁」。但这又怎样呢?一点儿也不影响令尹子文的生命状态。

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如果你睡着了,那就是睡着了;如果你睡不着,就去体会睡不着的状态;如果你将睡未睡,你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状态掉了「半格」,开始明确地知道自己马上要睡着了。这些都是非常好的状态,这才是生命的本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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