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故事之——满街尽是状元郎

  满街尽是状元郎

                                         刘述涛

在苏东坡赞美过的“此地风光半苏州”的后河边上，有一条庐陵老街。老街上打铁卖糖，各干一行，全都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在这些鳞次栉比的店铺之中，就有庐秀才后人庐老八开的酒坊和酒馆。这酒坊酒馆经过庐家人一代又一代人的历练，生意早已经做到了大江南北。尽管是生意这么好，庐老八仍是每天愁眉苦脸，不见点笑模样。

有天一大早，庐老八经过老街十字路口时，他光顾着想自己的心事，竟一头将算命摇卦的王瞎子给撞倒在地。庐老八忙拉起王瞎子，说对不起了，对不起了。王瞎子却不同庐老八计较，而是拉住他说，你撞我这下不要紧，你满腹的心思得不到开解才麻烦。我来给你算算。我算出来你的心思，你给我钱，没有算出，你继续走路。

王瞎子掐指一算，心中已是了然，他同庐老八说，你真想后人当中能走出一个状元郎来，就去盖栋状元楼，将文曲星和庐陵大地上从古到今的状元都请进来，供在里面。一早一晚的让你这几个儿子进去拜拜，沾些文气，哪里还用愁你这些儿子当中出不了一个状元郎？

想不到自己的心思，竟被王瞎子给算出来了。庐老八笑着从袖袋里掏了一块银圆，递到王瞎子手上说，那就借你先生吉言，我明天就去请匠人来这老街上盖状元楼。

原来，这庐老八整天愁眉苦脸，茶饭不思，还真的就是愁自己这五个儿子的事。他每想起自己的祖先庐秀才头悬梁，锥刺股的努力读书，后来终成大器，就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完成庐秀才的遗愿。

在庐秀才当年快要灯枯油尽的时候，他交待自己的后人要勤恳读书，考取功名。以后，自己后代当中有人考上了举人，就可以在自己的坟上放一挂短的炮竹，如果考上进士，那就可以放一挂中等长的炮竹，如果考上一甲三名，那么可放一挂长的炮竹。如果是状元，那么可以在坟前唱戏，连放三天的长炮竹。一个也没有考上，那么坟前也不用来了，任由他庐秀才的坟长草荒芜，不再需要后人打理。

在庐秀才走后的这些年里，庐秀才的坟前还没有响过中等长的炮竹，更不用说坟前唱戏，连放三天的长炮竹了。作为庐秀才的后人一个个心里是越来越着急，也越来越后怕。总觉得自己这一代如果完不成庐秀才的遗愿，就没有脸去地底下见庐秀才。这羞于见先人的感觉也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沉甸甸的压在庐秀才后人的身上。到了庐老八这一代，他生了五个儿子，人都说他生的这五个儿子，个个聪明伶俐，敏而好学，说不定其中就有一个能够完成庐秀才的心愿。

可老大老二考了五年，还是累考不中。这让庐老八越来越担心，接下来的三个儿子是否能够完成庐秀才的遗愿，可以让自己笑着去见先人。

在王瞎子算过命的第二天，庐老八就将匠人请来。然后他又到青原山的净居士请了一个适合祭祀、斋醮、塑绘、开光、出行、修造、动土、造畜椆栖、安床、放水、掘井、开池、作厕、结网、破土的好日子。

三个月后，一座“状元楼”拔地而起。庐老八将主管文运的文曲星和庐陵大地上高中过的状元，一一请进状元楼。

从此，一早一晚，庐老八领着老三、老四、老五这三个儿子在文曲星面前跪拜。还别说，过不了二年，老三就考上了举人，家里热热闹闹了好些日子，也没有忘记在庐秀才的坟前放上一挂炮竹。

可自从老三中了举之后，这老四连考了五年，老五连考了三年，就是中不了举人，这可如何是好？

有一个晚上，庐老八越想越闷，越想越伤心，不由得喝得酩酊大醉地走进状元楼。他看着大厅中央的文曲星，越看越气，竟借着酒劲指着文曲星破口大骂，说我庐老八好心好意给你塑真身，把你请进状元楼，天天香火不断地供奉，可你呢？却是没点灵验。不让我家老四老五中举，考上进士。我儿子如果获不了三甲，你这样的文曲星，我又要你在这里干什么？庐老八越说越气，竟想把文曲星推倒。可就在这时，一直端坐在神台上的文曲星突然怒目圆睁，用手中的笔指着庐老八骂道，凡夫俗子，不可教也。世上唯有读书高，这自然是对的，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庐老八惊出一身冷汗，再一看，文曲星又是原来的样子。但庐老八此时的心里却起了波澜，就如被神点化了一样，从此知道，只要一个人足够努力，将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到极致，就会是这一行的状元。

从那以后，庐老八对自己两位儿子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而对于状元楼里的文曲星，仍是该拜还拜，该敬奉香火还敬奉香火，但在拜的同时，庐老八会同身边的人说，只要你足够努力，能够将自己手中的事做好，做到极致，你就是状元郎。

不知不觉，日子飞逝。庐老八也到九十八的年纪了，他已经不再提家里要出状元的事情。可就在这一年，庐老八的曾孙庐德望，却是一考成名，名例三甲。这时候，庐秀才的坟前，终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竹声。而听到炮竹声中的老街上，早就开始在流传，“心中怀有梦想，满街尽是状元郎”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