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羽 | 稻田里的守望者
2020“富春山居·味道山乡”杯青少年主题征文大赛获奖作品
稻田里的守望者
三等奖作品
江苏省射阳中学 高三(15)班
顾宸羽
前些日子放了几天假,步入高三的我学业日渐繁重,妈妈便趁着放假,送我去乡下爷爷家放松几日。扳指一算,我大约有十多年没去过爷爷家了吧。
记忆中通往爷爷家的路很不好走,“天晴一身灰,下雨一身泥”说的一点也没错。高低不平,坑坑洼洼。可如今这里却和我记忆中的截然相反。马路上翻新的水泥路、一排排崭新的路灯、一栋栋新式房屋透着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让我不禁有些咂舌。顺着道路的方向,我走到了爷爷家。大门紧闭,但我的直觉却告诉我爷爷此刻在哪儿,在干什么。我转身,朝着房子后的田野走去。
在那里,半人高的稻穗直直地站着,微风乍起,金色的波浪随风向波动。它们向着空中的太阳齐刷刷地伸出手臂,将万丈曙光揽入怀中,张扬却也内敛,高昂也懂谦虚。小时候我总觉得,这片金黄的田地就是我的城堡,因此我总会在忙的大汗淋漓的爷爷身边,在这片披着金黄盔甲的土地上玩耍。但此刻,这片土地却让我多了一份十年前从未有过的震撼。
突然地,一阵爽朗的笑声将我从惊讶于童话般的美好中拉回现实。
“今年的收成可是比往年都要好啊!”
“可不是嘛!今年风调雨顺,可是个丰年哩!”
为首的人声与脑海中熟悉的声线重合。我立刻认了出来,那是爷爷。我急忙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视线里,金黄的稻穗将爷爷和其他农人严实地遮挡起来。我大声呼喊一声,“爷爷”便在稻穗间的缝隙里回响,一时间,好像无数的稻穗都在呼喊着爷爷,使我分不清究竟是我在呼唤,还是它们在呼唤。
那正在和别人聊天的声音忽然一滞,后转用为更加兴奋的语调:“我孙女!那是我孙女的声音!我孙女回来看我啦!"
从稻田中窸窸窣窣传来一阵细小的摩擦声,平整的稻田咧开一个缺口,像是专门为爷爷开辟了一条通道。
爷爷黑了,瘦了,但却更精神了。
他乐呵呵地拍着我的肩,“放假了呀?走,爷爷给你回去做好吃的!”
我笑着随他离开,但却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稻田。稻穗轻轻晃动,似乎和爷爷一样开心,似乎在向我们挥手再见……
一路上,爷爷乐得合不拢嘴,不断对我嘘寒问暖。七岁那年离开爷爷家去城里上学,到如今的十七岁,整整过了十年。还记得十年前刚离开爷爷的时候,我哭闹不断,但是到现在我却有了些淡然。除了逢年过节爸爸妈妈接爷爷来城里来我家,我几乎见不到爷爷。我对爷师的感情似乎经时间的流逝而被稀释了一些,但爷爷对我的爱却不减反增。
“爷爷,您为什么不搬进城和我们一起住,非要留在且穷乡僻壤呢?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
似乎没有想过我会问这个问题,爷爷一愣,随即又“嘿嘿”一笑。
“我种了一辈子的地,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我眼中,这里的田地就是我的家,这里的瓜果蔬菜,稻穗小麦都像是我的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看着这里的一切,仿佛你们就在我身边。”他长吁一口气,“我种了一辈子的稻穗,对它倾注的心血可不比你们少啊。更何况,现在时代发展的越来越好啦,我们自给自足,生活可富裕得很呐!”
对于爷爷坚持住在这里,我有些许的失落,但爷爷的话却让我明白了很多。
土地从来就是农人的命根,是农人一切生活的起点,是农民所有憧憬的归宿,也是农民的全部精神寄托和精神支柱。如今看见田野中稻穗对爷爷的依赖,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无数个日夜爷爷将稻穗当成我的画面。在他的眼里,我是他血浓于水的至亲,稻穗是他血脉相连的至爱,两者并无区别。我不在的时日,爷爷有它的陪伴,也并非非常寂寞。没有爷爷,稻穗无法茁长生长;没有稻穗,爷爷也无法挨过这漫长时光。有句耳熟能详的乡谚就曾说过:“最亲是儿女,至厚是土地。”这片土地上,农人得以去聆听萤子和星子的低喃,去守望稻子和稗子的成长,去追寻五谷丰登的喜悦与硕果累累的芬芳。而我却低估了一个农人对其生命之根的热爱,低估了一个稻田守望者的执着与坚持,固执与坚韧。
肩挑日月,手转乾坤,用勤劳的双手种出了人们的口粮,清贫简朴却坚韧乐观,将内心深处的热爱化为年滚着年,月滚着月的辛勤汗水。爷爷的几十年如一日却从未抱怨,也从未感觉自己的热爱被冲刷,忽然间,对于我被时间冲刷的情感,我内心产生了一份愧疚与自责。
若是有一天,真的没有人去种地,没有人去经营田野,我们引以为傲的东西真的从我们手中流逝,真的与土地分离开,那么我们又将依靠哪里,又将何去何从?忘了与自然交流,是我们容易犯的幼稚而致命的错误。
生于草木,生之若山,死之静美,犹如鸟雁。雁去留声,人死归根。
爷爷和其他农人守望了几十年的田野,守望了几十年的热爱,守望了几十年的付出与坚持。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辜负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