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经世》论后天八卦成象原理的辨析

《皇极经世》一书的《后天理数》一节中,对八卦为什么定义为八卦有一段广为人知的观点,下面摘录如下:

乾奇也、阳也、健也,故天下之健莫如天;

坤偶也、阴也、顺也,故天下之顺莫如地,所以顺天也。

震起也,一阳起也。起,动也,故天下之动莫如雷。

坎陷也,一阳陷于二阴。陷,下也,故天下之下莫如水。

艮止也,一阳于是而止也,故天下之止莫如山。

巽入也,一阴入二阳之下,故天下之入莫如风。

离丽也,一阴离于二阳,其卦错然成文而华丽也,故天下之丽莫如火,又为附丽之丽。

兑说也,一阴出于外而说于物,故天下之说莫如泽。

这段论述出现于《后天理数》一节,说明对卦的定义立足于后天八卦的特点。在有关研究这一段的著述中,并没有多少人对这一段做出有一定创见的说法。但实际上,这段文字却是对加深对八卦认知的关键之关键之一,所以我们还是有必要深入地弄清楚。

本文试图通过一些辨析,来深度了解这一段文字的内涵所在。

首先,为了便于思考,我们从字义上对这段文字进行一次梳理。

乾奇也、阳也、健也,故天下之健莫如天。健的意思:指强壮,身体好;善于,精力旺盛,强有力。

坤偶也、阴也、顺也,故天下之顺莫如地,所以顺天也。顺的意思:1.向着同一个方向(跟“逆”相对)2.依着自然情势(移动);沿(着) 3.使方向一致;使有条理次序。 4.趁便;顺便。 5.适合;如意。 6.顺利。 7.依次。 8.顺从。

震起也,一阳起也。起,动也,故天下之动莫如雷。起的意思:1.由坐卧趴伏而站立或由躺而坐。2.离开原来的位置。3.物体由下往上升。 4.长出(疱、疙瘩、痱子)。 5.把收藏或嵌入的东西弄出来。 6.发生。 7.发动;兴起。 8.拟写。 9.建立。 10.件、次。 11.群、批。 12.用在动词后,表示事物随动作出现。 13.用在动词后,表示动作涉及人或事。震其究为健。

坎陷也,一阳陷于二阴。陷,下也,故天下之下莫如水。陷的意思:1.陷阱。 2.掉进;沉下。 3.凹下去。 4.设计害人。 5.攻破。 6.缺点。

艮止也,一阳于是而止也,故天下之止莫如山。止的意思:1.停止。 2.拦阻;使停止。3.(到、至…)截止。

巽入也,一阴入二阳之下,故天下之入莫如风。入的意思:1.进去。与“出”相对。 2.参加。 3.合乎;合于。 4.收入。

离丽也,一阴离于二阳,其卦错然成文而华丽也,故天下之丽莫如火,又为附丽之丽。丽的意思:1.好看;美丽。2.附着。

兑说也,一阴出于外而说于物,故天之说莫如泽。说的意思:1.用话来表达意思。2.解释。3.言论;主张。4.责备。5.指说合。6.意思上指。

其次,在梳理基础上,我们进一步分析这个卦义的形成与卦画结构之间的关系如何建立的:

显而易见的是,原文重点立足男卦、女卦的不同,分别从一阳和一阴之间在卦中的状态定位角度,将卦画结构与卦义进行了关联。比如一阳起也,所以震为起;一阳陷于二阴之中,所以坎为陷;一阳止于上,所以艮为止;这是三男卦。

三女卦则是:一阴入二阳之下,所以巽为入;一阴离于二阳,其卦错然成文而华丽也,所以离卦就是离;一阴出于外而说于物,所以兑就是说。

如果从逻辑的角度看,这种解释根本不符合逻辑要求,但古人就是这样简约,我们现在也不可能钻到地下去请教邵雍先生,所以我们只能透过这段话传达的意义自己深入思考。

思考之一:这段话是分别立足于男卦和女卦中占少数爻的角度去确定一个卦的意义的,这说明有一个角度站位的问题。这个角度站位源于这个卦是怎么成的。在系词中,我们知道,三男三女是如何产生的,就是“乾坤三索论”。坤一索而成震,乾一索而成巽;坤二索而成坎,乾二索而成离;坤三索而成艮,乾三索而成兑。于是,乾道成男,坤道成女。

记住,这里用的动词是“成”,而不是“生”字。如果是生字,那就是乾道生女,坤道生男了。大家看看先天八卦园图就知道,乾卦和离兑巽三女挨在一起,而坤卦与震艮坎三男挨在一块,这就是生的意思了。生是先天,而成是后天,所以后天八卦园图就是反过来,乾与三男一块,坤与三女一起了。这就是先后天八卦园图的小秘密了。

这种以少数爻立卦意的思维,似乎传达了一种观点,在一个多元结构的事物中,往往少数部分构成了这个事物的核心特点。这好像有点象我们知道的“木桶原理”中的“短板”了。一个集体单位里面真正做决策的也往往是少数领导核心了。所以啊,少数人控制大多数人看来八卦也是认可的了。那么我们在看卦的时候,这个少数的主爻,往往就代表了这个卦运动的方向,就是整个矛盾的主要方面了。

思考之二:这段话中用少数爻的特点定义六子卦说明了三阴三阳是各有其特点的,这个特点来源于乾坤两卦本身,或者说,乾坤两卦的三阳三阴特点最终体现到三男三女身上去了。那么就可以推出,我们把三男三女的三阳三阴整合起来,就可以悟出乾的健到底有哪些意思,坤的顺又包含了哪些意思了?这就有点象网络上曾经争得头破血流的所谓“成像规律”的部分内容了。

乾卦的三阳,分别体现在震、坎、艮三卦之中了。震一阳在下为起,这个起引起的动,也有长出的意思。坎一阳陷于二阴,说明坎中阳是被阴包围了,邵雍先生用水来比喻坎,水的意思一是有内明,二是有流通变化,所以这个被陷的阳具有内明与流通变化之象。艮一阳止于二阴之上,其象如山,这就代表了一个阻力符号了。

那么,我们看,一个起动,一个流通变化,一个阻力,都是从乾卦里分出来的,而乾之健,又有周流圆转不息之象,所以我们最容易联想的就是一个物象了——车。

初阳好比汽车的发动机启动,具有第一推动力;二阳好比车被推动后传导到其他主要车身的运转与承载;三阳好比汽车的刹车保护功能,可以制动。初阳与三阳在功能上构成相互制约的机制。这样乾卦的健,就是启动-运转-制动保护三种功能综合的体现,这样才能确保乾的运转不息。这样我们就理解了乾卦“健”具有的细致内涵了。

我们再来看看坤的三阴,三阴分别体现在巽、离、兑三卦中,巽阴为入,离阴为丽、兑阴为说。

咋理解这个巽入呢?巽入从乾而来,乾是三阳其动的状态,就好比一部车在正常行驶,忽然初阳代表的油门不踩了,那么一个空隙就在发动机处反映出来了,过去喷油的地方不喷了,外部空气就乘隙而入了,好像人的呼吸,当我们不呼气的时候,接下来就会吸气,这个吸气就是“入”。

这个“入”看上去很简单一个字,内涵相当丰富了。古人说,病从口入。就是入的东西不好,就不利;入的东西好,就有利。比如收入就是好东西了。入的东西有很多啊,模仿周易说一句话——观其所“入”,则知万物之吉凶了。

离阴为丽,丽有美丽错杂的意思,也有依附的意思。这个阴体现的是从属关系。从属关系就是其特性从属于阳,但是通过从属关系,又为单一的阳增加了多元化的色彩,表现为美丽。一个从属,一个多元交错,具有容纳性就是这个阴爻的特点了。任何一卦都有好有坏,从属得好,多元交错的好,就美丽阳光;从属的不好,交错的不好,就会相互争斗。系词里面说:“物相杂,生吉凶。”这个离卦就体现了这种“物相杂”的特点。因此,离卦好就在万物相见,不好就在出现争斗,这样就引申出戈兵、征伐、保护、掩饰等象意了。

兑阴为说,说就是表达。为啥这个为表达呢?对比一下乾卦三阳就清楚了,乾最上面的一阳代表了阻力,是刹车制动系统,现在刹车系统忽然停了,而下面的启动和运转系统都在运作,那么这个车会咋样?肯定会止不住往前冲了。这种冲动感,就是兑为说的原因了。兑上缺,就是内在止不住要去表达的象,同时也有节制的意思,因为没有象乾卦那样将阳性能量运用到极致,还有欠缺。此外,兑为啥为毁折,因为车子没有刹车系统了,冲出去自然要毁折了,最近特斯拉车主大闹4S店就是因为特斯拉刹车系统出了问题导致的。当然这是从不好的一面去看兑卦的。表达的好,则为悦;表达的不好,就毁了。

归纳起来,初阴好比收纳、收入,吸收能量的开始。二阴是容纳能量的空间。三阴是止不住表达,同时有节制、欠缺的意思。坤的顺,就是在收入-容纳-表达与节制上体现了顺。

综合乾坤二象来看,乾象是把握动能的方向和力度,坤象是按乾的方向和趋势运动的性能。由于坤的收容节制,所以才能克己顺从乾的力量,坤象犹如镜子和水,被动地跟随外在物体的变化而呈现其镜像。我们虽然看到一般以乾为镜,但乾属于镜子的形体,而镜的功能是通过坤象实现的。

思考之三:一般人在翻译解读《皇极经世》这段文字的时候,多半也只是按照书中所说的进行解读,比如只解读一阳起如何如何,但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三爻卦看,我们要完整把握整个卦爻的特点,就还得对其他多数爻的意思有一个理解。

比如震卦一阳为起,上面二阴因为有坤之体,但逆乘一阳,所以有掩盖,压抑之象,阳自柔中起动,则有生长之象。对比巽卦来看,一阴入于乾刚之中,则有穿透力,所以巽卦具有子弹、杀伤武器的意象。震主生,而巽主死。

坎一阳陷于坤的二阴中,所以坎外示以柔暗,内含明动,一阴逆乘而压制,一阴顺承而入,如同人的思想和谋划,所以坎卦利于内部运筹,不利于外露。在地水师卦中有爻辞说,长子帅师,弟子舆尸,长子为震,弟子为坎,震作为驱动者可以驱散群阴之困扰,而坎则适合内部谋划,用来统率全军必然容易失败,就是此理。对比离卦看,一阴上顺承阳,下逆乘阳,二阳在外,为显露,一阴在内为隐藏,说明二阳在掩饰内在的阴柔面,所以离有文饰美丽之象。当离而阳有争斗时,则离又有铠甲、戈兵、征伐等强制保护性的特征,阴则成为被保护的对象了。坎主内谋,而离主外露。

艮一阳止于二阴之上,二阴柔顺而承上阳,则这个外阳具有阻止和保护二阴的特征,所以艮有门户以及击打之意。山水蒙上九爻有利御寇,不利为寇就是此意。艮利于防守保护,不利于出击。对外出击的事是乾和震卦具有的能力。因为震初阳为起动。所以离卦兼具抵抗防御与征伐二象。对比兑卦看,一阳出于二阳之上,说明二阳属于内在活跃之特性,所以喜欢表达外露,但又有一定缺憾,属于美中不足,所谓言多必失嘛。为何山泽通气,因为兑的爱表达之特性,是对冲化解艮卦闭塞保守特性的良药。因此,艮为保守,而兑易泄露。 

本文虽然对《皇极经世》后天理数中八卦特性进行了梳理辨析,但是言不尽意,还有很多内涵难以充分表达,所以只是微开启端,抛砖引玉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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