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异事——何仙姑

      何仙姑

                                         刘述涛

阳关桥，是龙泉人心目中的生死桥，一头连着生，一头通向死。死是坟墓，生是房屋。站在阳关桥上，放眼南边全是坟，放眼北边全是屋。

李秀女的家也在阳关桥边上的房屋之中。有人找李秀女，不叫她名字，而是问“何仙姑家住在哪里？”

何仙姑，自然不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里的何仙姑，而是李秀女。 

     李秀女，被人称作何仙姑，自然是她很仙，会跳大神，会同小孩子摸惊、喊魂，会同人谢灶，会与人看阴阳八字，解煞去病等有关。

要说起来，在李秀女四十岁之前，她同身边的那些女人没有任何差别，为了一个家，为了孩子，她是累生累死。在四十岁过生日的当天，李秀女还到山上割柴，她一柴刀砍下去，竟砍到了马蜂窝上，刹时间，马蜂像是疯了一样，倾巢而动，都扑向了李秀女。李秀女直哭爹喊娘，抱头蹲下，脸上脖子上仍是被马蜂蛰得发包子一样，肿胀起来。

李秀女顶着一张肿得像菩萨一样的脸，从山上挑着柴回家，走一路哭一路。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越想越觉得日子过得憋屈。家里大小事情都得自己向前，丈夫是油瓶倒下来也不会扶的主。七个孩子，七张嘴，个个都是恰绝禾种的肚子。今天又是自己四十岁的大寿，却无人记起！上山割柴，还得被老天爷欺负，让马蜂来蛰伤自己。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悲。

这哪还是人过的日子？

李秀女挑着柴就跳进了泉江河里，好在有人看见，连忙捞起。被人救回家的李秀女躺在自家床上，不吃不喝三天三夜。等到从床上起来，她就说自己成了仙得了道，会摸惊，会看人生死，还能神灵附体，同人看病。

一开始，没人信，都说李秀女是跳河跳癫掉了，精神病发作。她哪里就懂得跳大神同人看病？当然，也有人说，李秀女的娘曾经就是县里有名的仙姑，李秀女小时候看也看熟了这套把戏。不管人说什么，都架不住有人好奇，觉得可以试一试。这一试，都觉得李秀女神通广大，能通灵，能看病。

慢慢的，就开始有人传，说有一位跟着别人一起去李秀女那里，只是看热闹的人，被李秀女瞧出了他身上的病，说他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了。人都不信，都说李秀女在打哑哇，哪知道那人真的只活了五个月。还有人传，李秀女请来了仙，看出了她从小到大的头痛，只喝了三回李秀女划了符的茶叶泡成的水，就好了。

找李秀女摸惊看病，她从来都不会说要多少钱，别人要给，她就指指那个团箕，团箕里贴着红纸，红纸上放着线香，线香旁边有八个字“香火自取，善心随意。”有人放下钱，点着香火，插入李秀女面前的那只香炉里面。李秀女看着香炉里的线香火，就知道你心诚不诚，是要看什么病。你还没有张嘴，李秀女就会示意你什么也不要说，由她来讲，讲得对，你就点头，讲不对，你可以离开，也可以再听她怎么讲。

自从李秀女成为了仙姑，她家里的团箕就没有空过，团箕里有肉有鸡有钱。李秀女家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从容，再不像从前那样，过得栖栖惶惶。尤其是她的那七个孩子，都送到学校去读书，而且再也不用欠学费了。

有人看到李秀女的七个孩子天天背着书包从家里去学校，从学校回家，就同他们哇，还去读什么书？同你娘学到这套本事来，这辈子也恰不掉的西瓜皮。真有孩子就不想上学，李秀女却是又打又骂，说不好好上学不读好书就不是她养的，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还别说，李秀女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争气，有读中专的，有考大学的，还有考上北京名牌大学的。这些有了出息的孩子，从了政，进了单位，都不希望李秀女还跳大神，还说这是搞迷信，骗人钱财，要把李秀女收钱收物的团箕给烧了。

我骗人钱财？是我去拉了他们来，还是我喊了他们来？李秀女吼道：你们死绝良心，要没有这个团箕，能有你们今天的好日子？

好在，没过一年，都不用李秀女的孩子动手，李秀女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什么事都忘记了，什么事也分不清楚了。

自然，也没有人找她跳大神，更没有人喊她何仙姑了。但在李秀女走的这天，她又像是通了神一样，她知道自己的大限来了，忽然从床上坐起，无比清醒的对儿女们说，她要洗澡，要换上寿衣干干净净的。儿女们不相信，但却依了她，她洗好澡，换上寿衣，坐到团箕里，就去了。

人们知道后都说，李秀女还真的神了！

（文章纯属虚构，请千万别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