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中国：杭州人

文/蓝月光

杭州人当然是江南人。总认为杭州人娇娇小小，像吴侬软语一样柔弱文静。真正到了杭州，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在西湖边划船的艄公是杭州人。中等身材，很敦实，浓眉大眼。坐上他的小船，他就滔滔不绝。给我们讲西湖历史文化。指点着哪个是断桥，哪个是湖心亭，哪个是孤山，哪个是小瀛洲，以及岛的由来。给我们讲他以前的游客。说有的游客不喜欢听他介绍，上船就睡。他就说，你是上船睡觉，下船尿尿，到家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不听我讲，我不告诉你，你怎么知道呢？”他的话语很短，江南普通话，很有一种韵味。

这是一个乐观的人，也是一个质朴坦诚的人。他很满足当下的生活，也很喜欢他的职业。虽然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个辛苦的工作。风吹日晒，一天都在湖上泡着。特别是夏天，艳阳之下，湖水是极热的。但是他没有一点抱怨，也没有一点消极的心态。

或许是富庶的环境，还有开放的大都市，消解了杭州人的偏激和怨愤，他们都是包容的宽厚的快乐的。生在苏杭嘛。上天既然给了他们如此好的条件，他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看着他划船就像一首歌，听着他说话也像一首歌，总觉得他是红尘烟火中人，却超脱了俗世人的一切俗气和忧烦。他当然也要挣钱，可他是快乐的挣钱。挣自己劳动的钱。他不自卑，不媚富也不低俗。平和快乐生活。

他特别崇尚南宋，具有浓重的历史情怀。提起来，话语中就无限神往。得知我们是开封的，十分高兴。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北宋，我们南宋嘛！

晚上，宿在河坊街旁边，吃饭时走到一条小巷，又见到一家小小的面馆。店面不大，只是一间房，摆了几张桌子。店主也是个五十余岁的人，白白净净，一双八字眉几乎要竖起来了，带着一种和善。他乐观爽朗，也非常健谈。他的面价格公道。他说，要吃地道的杭州菜就要到街巷里来。这里才有最正宗的味道，别的地方做不来。他白天工作，晚上就到妻子的店帮忙。这是一条破旧的小巷。他说，这是杭州老城的中心，最杭州的地方。

安然的小巷，还守着一种市井的风情。我们在这吃饭，他很感激的样子，一点也不欺生。价格也十分便宜。结账了，非常便宜，还怕我不相信，拿出他记在烟盒上的菜单，要我再算一下。吃过饭，要走了。他冲我们挥手，浑如同老友。真如他所说，这小巷和他身上，藏着最杭州的滋味。

可以想知他平静的生活：他是一个保洁员。白天工作，晚上就帮妻招呼小店：有客了，招呼一下客人；不忙了，他就坐在路边，摆一张小桌，和朋友来两个小菜，边吃边聊。微风清凉，拂过小巷；三言两语，市井家常。虽然是繁华的都市，又有一种乡野的悠闲。

杭州人重情。他们特别重视南宋那段风华，可以知道，杭州人是依此为傲的。或许这里太柔媚了，出不了王者和强者。这江南风情，总是和劲健阳刚绝缘的。它只宜于小桥流水、绿树红花。但杭州人有杭州人的骄傲和乐观。他们在这美的环境中，在西子湖边上，安然地生活着。白天，忙碌了。有了空闲，就在西湖走走，坐坐。我看到很多人，坐在湖边长椅上，就那样看着湖面。粼粼微波起，习习清风生，直至暮色朦胧，华灯初上。

清河坊街，有很多百年的老房子，青石斑驳，高大的马头墙，朴实的门面，里面却藏着十分丰富的内容。外表是朴素的简淡的，内里都有一番天地。方回春堂，夜里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青石门。第二天进去参观，却见曲井回廓，门窗相连，别有天地。还有胡庆馀堂，那么高大的墙，足足有十余米。一方水土孕育一种文化，一种文化造就一种人。杭州人就像江南人一样，不显山露水，一切都藏着掖着。就像这些院落，就体现着他们的性格。

他们低调内敛，可你真正了解了，才知道他们低调之中的精致奢华，就像他们的宅院一样。

 图文编辑/关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