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球，都是磨出来的 / 四六文摘

本文导读：

珠圆玉润的玉器是磨出来的，好手艺是磨出来的，好文章是磨出来的，好品性好作风也是磨出来的。

“要说这进球呀，都是磨出来的。”说这句话的老郑，既是一位资深足球迷，也是一位资深玉器专家。当他把足球和玉器联系起来跟我侃大山，顿时让我耳目一新。

我是前两年和老郑结识的。当时我利用业余时间担任了某鉴宝公众号的内容主编，出于工作原因少不得和文物鉴赏专家们打交道。老郑是省内出名的玉器专家，谈起和田玉南阳玉缅甸玉鸡血石这些门类总是口若悬河，而且他还真就凭着火眼金睛揪出了好几件以假乱真的“宝贝”来，令人心服口服。

据老郑对我说到的“秘笈”，鉴定一件玉器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观察器物的外貌。现代加工的玉器多采用电动工艺省时省力，玉器切削裁剪处留下的痕迹也就极为工整。而古玉不同，古代工匠没有高级工具，几千年来就是用解玉砂这种细微结晶体当媒介，通过笨重繁复的工具一下一下研磨。想在玉石上打个小孔，现代只需几秒钟，古人却需要好几天。因此真正的古玉上面多会留下解玉砂磨出的细密划痕，耗费人工越多，划痕也就越容易发现。

伴随老郑一席话，我似乎看到汗流浃背的工匠们聚精会神雕琢玉器的背影，听到解玉砂研磨玉石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越是精美的玉器，就越是离不开漫长的加工和痛苦难耐的研磨。真没想到，工艺落后留下无法消弭的划痕，这种古代工匠心头挥之不去的遗憾，如今竟然因祸得福，成了玉器身价的作证。

而老郑作为资深足球迷，看球的焦点自然和普通球迷不同，人家喜欢看的不是精彩的进球时刻，而是通常一场比赛多达几千次的，倒脚传球。因为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倒脚传球，就像解玉砂研磨玉器慢工出细活儿的过程，唯有耐心周旋和不断跑动，才能造就进球。

老郑每次侃球总会提到的典范“战例”，莫过于1974年世界杯决赛。虽然荷兰队在比赛里最终败在联邦德国队脚下屈居亚军，但他们却在开场仅两分钟时就上演了经典一幕。经过全队起初慢条斯理，后来迅速加快的16脚不停歇传递，由当家球星克鲁伊夫带球突入联邦德国队禁区被后卫绊倒赢得了点球，然后冷静罚中首开记录！

“喏！那16脚传递缺了任何一脚，或者任何一脚出现失误都不行！这过程多像攻玉，这过程多么美妙！这才是足球的魅力！”每每复述过这个“战例”，老郑总不忘总结一番。

后来我趁着闲暇时刻到网上搜到了荷兰队的这经典一幕，反复看了十几遍后，还当真体会到所谓进球都是磨出来的感受。“磨”这个动词用在足球场上，用来形容球员间的倒脚传递，还真是恰当至极！

首先被磨平的，是球员的脾气秉性。每一个能站在欢声雷动大赛赛场上的球员，都盼望着自己能建功立业，能一战成名。但是，足球这项集体运动向来不可能依靠个人单打独斗，只能依靠互相配合。这就要求每个人都需要忘记自己的身价名望、私心杂念，放弃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的功利心，把所有注意力放在配合上。

1974年荷兰国家队的16脚传递，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灵光乍现，而是来自于他们作为全世界第一支“全功全守”型队伍的战术自信。除了守门员，10个队员都要做到体力充沛技术全面，都要保证自己能够担负起扯动掩护突破的重任。在这支被磨掉“大牌”“顶流”习气的团队里，人人机会均等，这才有了人人都有出现在进球位置上的机遇。所以，想拥有机会，必须磨掉自己的乖张私欲和烂脾气，像工匠那样平心静气。

其次被磨出的，才是超强的战斗力。一场比赛除了需要数千次不起眼的倒脚传球，背后还有一个惊人的数字，那就是参与频繁跑动传球的球员，每一个人起码要跑上一万米！这个一万米背后掩映了更多内容，那就是每天上千次重复力量练习和动作练习、每天几十次重演进攻套路、年复一年保持运动状态生活自律，丢掉了其中任何一项，都无法涉足赛场，都离荣光隔着十万八千里。

那种磨最令人崩溃的，不单单是疲劳和痛苦，还有常人看不到的孤单和绝望。因为场下的磨注定无人喝彩；场上的磨充满了焦虑，只磨不进球只开花不结果只有过程没有胜利，照样是失败。可两支顶级强队的较量，通常就看谁磨得过谁，就看谁能熬过磨的苦楚。所以，想拥有机会，必须磨掉自己的急躁和功利，像工匠那样百折不挠。

最后被磨开的，则是宝贵的机遇。有专家大致测算过，国际大赛中的一次进球，通常需要队员创造出6次机会，因为一击必中实在太难，唯有不懈地抓住对方漏洞创造空挡，才能把握住六分之一的进球率。在强队对决中，这个几率已经不低。但在每次机会背后，则是几十上百次倒脚传球，有横向扯动拉开对方空挡的，有前传斜传制造杀机的，也有向后传球重新调整节奏的，如果没有这些看上去凌乱复杂无聊干瘪的过程，机遇就不会向你招手。

在强手过招中，两边其实都在磨。磨自己的体力、纪律和智慧，也在磨对手的体力、纪律和智慧，就像小小的解玉砂浸润在待加工的玉器身边，不停地磨，单调地磨，直到磨出希望达到的形状，直到磨出对手松懈疲惫甚至恼羞成怒露出破绽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