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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文学·快讯】阿 月(四川)/《西南文学》作家工作室联盟隆重上线
【作家简介】
刘胜秀,自贡市作协会员,中国残疾人作家联谊会会员。有约50万字的稿件在《自贡日报》《自贡晚报》《四川工人日报》《中国残疾人》《金山》《辽宁青年》等报刊发表。
小时侯,我是个多么好动的孩子啊。下河洗澡、上山爬树,走八里路去艾叶看电影,与伙伴们玩捉迷藏、跳房子、打游击战的游戏,哪次疯玩的孩子中没有我刘五妹的身影啊? 记得,那年看了电影《乳燕飞》,我们院里的几个小姑娘有一段时间天天晚饭后在小蕊家的空地上练习下腰、劈叉、倒立。每个人心里都藏有一个小小梦想,想要有女主角那样灵活、柔美的身姿,想要有一天也登上奖台,让万人注目。 那时,院里的老老少少都爱到体育场锻炼。我也是早起的人儿之一。早晨最先出门的是90多岁的张大公。听见他走路和咳嗽的声音,听见他抽开厚重的院门那道四指宽的木门栓的声音,我就起床了。小跑着到500米年外的体育场,我做操、跑步,跳沙坑,爬老是爬不上的双杠。锻炼得差不多了,看见院里的哥哥姐姐们往家走了,我也跟着往回走。走到平常淘过菜、洗过衣的堰塘边,还要去涮涮脚,看小蝌蚪们忙碌无措地找妈妈。 那时,我的体育不好,400米跑我曾是小组最后一名。无论我怎么迈动双腿加速追赶,眼见我已追上红英了,可人家一使劲又超过我了。她摆动的双臂似乎在有意拦着我不让我超过她,我只能呼吸急速地紧跟其后,叫人好不懊恼。经过一段时间的晨练后,我跑到了倒数第二名,与最后一名的距离也仅有一米。由于我体育不好,三年级全校环城赛跑时,老师也没让我参加,让我给同学们看衣服看书包,做后勤。 但我真的喜欢体育。我喜欢做广播体操。每次在操场做体操时,我都特别认真,不像有的同学,站在队列中,一幅缩手缩脚、懒懒无力、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一回,老师还让我站在班级前排去领操,由于羞涩和自卑,我竟拒绝了。要知道,那时我连小组长也不是。 四年级时,我最喜欢的体育运动是跳橡皮筋。“小汽车,嘀嘀嘀,马兰开花二十一……”我的双脚随着童谣的韵律在橡皮筋上跳动,身子在跳转,胸前的红领巾随身体的运动而上下抖动。童谣在继续,呼吸在加速,我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由与幸福。 可惜,那年深秋,我童年的歌谣却在一场大病中戛然而止。右腿化脓性骨髓炎加败血症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我成天困于病床,失去了往日自由奔跑跳跃的欢乐。经过三次住院,两次大手术后,右腿膝盖骨和大腿骨之间安上了永久性的八颗钢针,右膝再不能弯曲,右腿也比正在生长的左腿短了约25厘米。命运就这样把一副沉重的拐杖塞到我腋下,我成了个终生与拐杖相伴的残疾人。 我不再不懂事地用手势比划着嘲笑“有苦说不出”的聋哑邻居刘大姐。她那比我小一岁的女儿在我病前曾拦着我,不让我到她姨婆看电视,我拄上拐杖后却陪再不能跳跃扣球的我打羽毛球、乒乓球,让怕冷的我通过运动能暖和些。 我无比羡慕同学们有健康的双腿,我无数次梦见自己又能像从前一样轻快自如地奔跑、跳跃、正常走路了,我无数次从梦中笑醒,又在醒来后兀自流泪。 上体育课时,我便留在教室写作业,看课外书。同学们欢快跃动的身影有时会让我顾影自怜,更加伤感。但和邻居一起看奥运,看中国女排的比赛时,我又忘了自己不能跑跳的事实,沉浸在紧张、刺激又激动万分的比赛中,不时为女排姑娘们那充满力与美的跳发球、接球、拦网和扣球叫好。后来,观看初中同学打排球或足球,我发现自己为他们的每一个进球欢呼时我是快乐的,我应该为他们的快乐而快乐啊。然而,我又清楚记得高中时同学们要参加什么活动,要去市里跳《歌声与微笑》,还要统一制作红色西装时,我又是忧伤、落寞的。我的青春注定要比他们少些亮丽的色彩么?高中毕业后我和同学们走的路将大有不同吧?毕业后的我确在为“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而沉默而泪流而奔走…… 当我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碰见与自己一样有残疾的人时我心里会忽生难受,我愿所见的人都有健康的身体,不要有残疾的不便和痛苦。当别人见我走路困难,建议我坐车或买辆轮椅时,我微微一笑,说,生命在于运动。我愿意在走路中锻炼自己。我可没福享受公车接送的待遇。心里又想,自己能走,为什么要坐轮椅啊,那不是显得自己残疾程度更重了吗?上世纪90年代,我每天要爬坡上坎地走近40分钟的路程去上班,但我从不叫累。虽然夏天右腋下会被拐杖磨破皮,会渗血,甚至长出疮来,但我总能忍受,痛时不过是走得慢一些罢了。我不但要走,我还要去旅游。2000年5月,我和鲁院普及部的学员们一起爬了长城、逛了故宫、游览了中国现代文学馆、茅盾故宫等景点,我为自己实现了想去远方的梦而喜,为自己在这次独自远行中体验到了“文化共享、平等参与”而心存感念。 当然,在遭到别人的歧视、轻蔑或居高临下的斥责时,我又会恨恨地心里想:别得意,你不尊重我,我更看不起你。残疾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保不准哪天你也会因意外或疾病而与我为伍——我的反击能说我心理不健康吗?有的人心灵残疾了却不知不省,整天在那洋洋得意,唱高调说假话,那才是可悲可怜的呢。 后来,我恋爱了,结婚了,当妈妈了。我带着孩子去体育场玩沙,让她学骑自行车;带她去游泳,体味玩水与运动的乐趣;给她做沙包,让她在扔、跳、闪、躲、接等动作中体会在自由运动中慢慢长大的幸福。我也常带她到广场上的健身器材旁玩,我“金鸡独立”站在扭腰器上扭腰,她则爬单杠、双杠;我在坐推坐拉器上用力拉、推,她则在漫步机上活动双脚;有时我们又一起在双人大转轮上让双臂转动,让笑声飞扬……可惜,这样美丽、温馨又悠闲的画面已成往日时光。如今,女儿在南方的大学常骑着共享单车在校园锻炼,常叫作业多时间紧的她甚至没时间打我给她买的羽毛球。平时,我则在家里做做广播体操,让自己在伸展运动、扩胸运动、体转运动中活动筋骨,让身心愉快。 随着年龄的增大,有一天,我会坐着电动轮椅在小区散步,去超市购物,到街上溜达,也许还会坐着轮椅和来自全国各地的残疾朋友在无障碍景区游玩。如果哪天能在路上看见众多老年人或残疾人坐着电动轮椅在街上安适的散步,我想那一定是道美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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