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巧云：有个女孩叫老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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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姜有不同的经历，却有着一段相同的命运，从小就当上了鸭司令。

每年，当我家有小鸭子叫唤时，老姜家肯定也买回不少。等两家各自把小鸭子瓢大后，每天早晨放鸭子的任务就落到我和老姜头上。起先，我俩怕鸭子合群分不开、惹麻烦，所以放鸭子时只能一前一后，不是我赶着鸭子在前，就是她赶着鸭子在后，选择放鸭子的田块也不同，她放她的田块，我放我的田块，两人站在同一条田埂路上，各自管着自家的鸭子，谁也不鸭子过来“合伙”。

但没坚持几天，觉得这样放鸭子太无聊了，就想出新花招：放鸭子带上纸牌，一边放鸭子，一边蹲在田埂上打牌。可打着打着，就发觉鸭子已经合群了，于是赶紧放下手里的牌，拿起放鸭棍，将鸭子隔开。鸭子还算听话，棍子一扬，各自归队，我俩才同时松了口气，继续打牌。

时间一长，看鸭子合群后分开也不难，于是早晨一出门，就把鸭子同时放出，在路上汇合，一起赶着合群的鸭子，同放在一个田块，好一心一意打牌。有一次，我俩学大人赌钱的样子，输一牌一分钱，由于我身上从不带钱，打到最后，我欠她一屁股债(一毛七分)，要不是急着上学，还想跟她再赌下去，要把一毛七分钱退光。欠债不是滋味，但又不好耍赖，于是相约：明早继续。

老姜是李大婶的女儿，李大婶是入赘女，入赘之后生的孩子都管外婆叫奶奶。老姜的奶奶十分凶狠，有点像慈禧太后，在家庭也是“独裁者”。她不仅喜欢骂人，而且被她瞧得起的人没几个，甚至连自己的半拉儿子、上门女婿也瞧不起，把女婿撵去外面的小草棚里住了好几年。后来，她女婿，也就是老姜的生身父亲因郁郁寡欢病死在外边。

老姜在家排行第五，她上面有两位哥哥和两位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老姜是一位驼背的残疾人、身材矮小，但长的还算机灵，相貌也不错。“老姜”是她的小名，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那个“姜”字，到底是不是这个“姜”字。只是从小就这么叫，已经叫的很顺口了，至于写哪个“姜”字已不重要了，反正是小名。

老姜家人之所以给老姜取这么一个小名，那是有原因的。这是老姜的母亲告诉她的，她跟我一起放鸭子时，又偷偷告诉我，并且还叫我保密，千万别传出去让她奶奶知道，否则会被奶奶骂死。她的这一嘱咐，害我把保秘保了大半辈子。现在老姜的奶奶早已过世，说出来无妨了。

那是老姜出生八个月时，正值端午。那天，她睡着了，奶奶顺手把她放在饭桌上就走开了。八个月大的小孩已经会爬了，老姜也不列外。当她一觉睡醒后，就自己在饭桌上爬着玩，结果从桌上掉了下来。饭桌大约一米高，边上还有凳子，老姜先摔在凳子上，然后又掉到地上，哇哇的哭个不停。老姜奶奶正在外忙事，听到孩子哭声，就赶紧时间跑回家抱起老姜，也没当回事。

从那天起，老姜动不动就哭，哭的家里人好心烦。他们都问奶奶：“这孩子怎么了？为什么老是哭？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奶奶却隐瞒了自己没看好孙女的真相。当她发现孙女老这么爱哭时，就经常把她独处一室，让她哭个够，也不再喜欢她，并且还指责她是个不祥物、讨债鬼。老姜那不知情的父母整天忙忙碌碌，对女儿的哭闹也没当回事。

可怜的老姜每天总是哭哭啼啼，直到哭不动昏昏睡着为止。后来，她不哭了，乖巧了许多，家里人觉得很奇怪。一天，当老姜母亲在给老姜换衣服时，发现老姜背部上有个肉包，用手一按还挺硬，就问奶奶怎么回事。这时奶奶才吱吱语语的说出，孙女曾经从饭桌上掉下来的实情。因怕女儿责怪，自己先申辩了起来：“这女织是讨债鬼，我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问我要债来了，木得用的东西，一摔就摔成这样，你们还怪我，干脆让我死，让她活算了”。她这般寻死觅活的话，让老姜母亲听了心里很难受，但是自己母亲，也不好责怪，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整天抱着老姜到处求医，但终究没能治愈老姜的病。老姜背后的那块肉包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来越显得突出，从此老姜就成了驼背的女孩。老姜成驼背后，奶奶就越加瞧不起她，给她取了一个小名：“老姜”，意思是僵掉、永远长不大。

不光奶奶歧视老姜，她的哥哥姐姐和妹妹也瞧不起她。特别最是她那个妹妹，经常当面喊她驼子，没有半点尊敬，而且还跟奶奶窜通一气，处处刁难她。家里有好吃的总没她的分，奶奶总会趁她不再家时，偷偷分给妹妹姐姐和哥哥们吃。老姜经常独自一人委屈的跑来找我玩，视我如亲姐妹，跟我无话不说。

我跟老姜相差一岁，小时候一起读过书、割过草，当过“鸭司令”。她很讲义气，有一天，我弟弟考试忘带铅笔，跟她一说、她立刻把她那支多余的小半截铅笔送给我弟弟。不知不觉中，我们长大了，但老姜并没有和我一起长高，她背部的那个肉包依然存在。家里人依然瞧不起她，尤其是奶奶，完全不顾她是一个残疾之身，脏活累活都让她干。只有老姜的母亲，经常给她关爱，还时常劝她：“别跟奶奶一般见识，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奶”。

老姜是一位大气的女孩，有母亲的关爱，她对家人的歧视从不放在心上，表现的很坚强，做事认真，人也聪明，一双手还特别灵巧，打毛线、做裁缝之类的活她一学就会，村里人都夸她能干，但也为她惋惜：如果不是残疾，一定会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女孩。

值得庆幸的是，老姜的婚姻还算美满，对象是她自己选择的。当时奶奶年纪已经大了，对老姜的婚姻已经干涉不动了，老姜的母亲为老姜置办了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老姜嫁出去了。老姜很会料理家务，一般常人都不及她。婚后，坚强的老姜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序，一家人过着幸福、美满、安逸的日子。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曹巧云，浙江杭州临安人，小时候当过“鸭司令”，18岁在丝绸厂上班，24岁出嫁，喜欢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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