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顺
〓第 1576 期〓
作者|王成海
村里的孝顺得了癌症，且一查出来就是晚期，子女们搬上他呼市、北京该去的大医院转了一圈，结果没有一家愿意接收，只能无功而返，悻悻地重返村里。家里已经把止疼痛的各种药都准备了一大堆，只等待他最后时刻的静静来临……
父亲听说后，连连叹气说:挺好个后生，才刚刚六十岁，年纪轻轻咋就得了这病？说不行就不行了。春天草木发芽的时候我在树林里捡干树枝，还遇到他放了几只羊，我们爷俩呱啦了许久。唉！人呀，头上顶了个死，谁也保了今天，保不了明天……
孝顺父母不生育，他是抱养回来的独子，养父母视若己出，待如宝贝，满指望他能为他们养老送终，故起小名曰孝顺。
在那个贫苦不堪的年代，别人家的孩子大多中途辍学，而养父母一直供孝顺上到高中，他也争气，不但学业优异，且健谈善言，还会吹拉弹唱。后来回乡，当过农办教师，在村里很有威望，谁家有个婆媳不和，父子争执，多请他去当中间人说和调解，他处理得也大多合合适适，村里有个红白事宴，他基本是固定的代东。
改革开放之后，他几乎是村里第一个走出去的人，不过没走多远，就在距离村子三二十里的镇子里暂居，做点小买卖，杀过猪，贩过羊，开过店等，一直到把其三个子女都安顿得成家立业了，此时他也已近六十，才罢手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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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年，孝顺父亲去世，只留下八十多岁的老妈妈一人孤守村中，他义无反顾地又重返乡村，与母亲同住一院，一边陪伴母亲，一边把院子种得花花绿绿，闲暇之时，还养了几只母羊，当起了羊倌。可这样的日子不足两年，他就查出绝症。
老妈妈看到自己心爱的孝顺得了重病，每日泪水涟涟，哭哭啼啼，经常夜深人静之时，孑然一人仰天祈祷，只希望老天折自己的寿命于儿子，让自己快死，把寿命补充给儿子。可儿子孝顺还是一日不如一日。到后来干脆茶饭不进，止痛药也失去了威力，疼得日夜哀嚎。
先是，老母亲一日无数次端坐于儿子身边，给儿子摸摸这里，揉揉那里，儿子孝顺在止痛药的帮助下，强忍着疼痛，抑制着泪水，安慰母亲说，这也不是个啥大病，熬一段时间就过去了，让母亲尽管放心。可话没有说完，就满头汗水，面色难看。再后来，身体越来越憔悴，止痛药也帮不了多少大忙，孝顺疼痛起来就无法忍受了，可老母亲照样愿意坚守在他的身旁。
终于有一天，老母亲还没等进了家门，孝顺就一声咆哮:“你个——老——圪泡，我要——不是你——儿子，我——死和——你有啥——相干？快点——离开我——家，不能——再进来——”。说着以手示意妻子快点把母亲推出去。妻子搀扶着老泪纵横的婆婆，颤歪歪地跨出门槛。神情痛苦地安慰婆婆道:“那个牲口不认您了，您还为他伤心个啥？本来你们也没啥血缘关系，现在就和他一刀两断吧，您接下来就别管他了，好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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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回到自己家里，坐在炕上放声大哭了一场……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老人再未踏进儿子孝顺家门一步。
孝顺临终的时候，神智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拉着妻子的手，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我要——走了——，可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我的——老妈妈——，你以——后不——管咋——，一定不——能把——她抛下——。”又对围在身边的子女们说:“你们——以后——不管——多忙——，也得抽——时间——回来看——看你——们的——奶奶——，她也——没几——年了……”
说完，就开始喘起了很粗的气，两颗硕大的清泪于眼角溢出，从耳旁滑落……
孝顺临终前几天大骂老母亲的事情传出去以后，村里很多人都骂孝顺不是个人，可明白人都知道，那是孝顺对老母亲最后的一次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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