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院
我家小院
月初播下的小青菜冒出了浓密的须须头,挤在一起叽叽喳喳似的,让人觉得喜庆。先前不懂疏密胡乱撒种,现在却要摘出个头大的毛毛菜,为其他菜苗腾出足够的生长空间。我没有那样的耐心去比较个头大小,只管下手,一把薅,反正摘到篮子里的都是菜。手心里攥着带着些微泥土的白嫩根须,蓬勃鲜嫩的绿叶,比鲜花更美丽,衬在白墙之上尤其好看。不用说,中午的青菜蛋花汤品相味道都是绝佳。
还有扁豆。他说,当初是喜欢紫色的豆花才种下的——我哪里知道扁豆开花什么样、扁豆有多好吃呢,就连种子是哪里来的,我都不知道——只一粒种子,泛滥蔓延成满院子冲天绿浪。扁豆角结了一茬又一茬。如今只有这一片篱笆墙最有生机。有些隐藏得好的豆角等我发现时都老了。可还是要等我周末过来才能摘哦。
收过了花生的菜园一下子变得非常闲。小银杏挺直了腰板,茉莉也重塑了身形。院子当中的环形地带,如今只有一株病病歪歪的茄子:它受了虫害。之所以还留着没除掉,是要它给近旁的兰花遮阴——谁都不能和兰花争宠。熬过了盛夏的兰花也算知恩报恩,花期有信。我这个粗人,总是闻不到他说的兰花开放时的幽香,真好像、那兰花只为他一人吐露芬芳。
接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该收葫芦了。我们像嘲笑小鸽子的丑相一样,对着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葫芦指指点点:这个没腰,就叫它水桶葫芦好了;那个腆着肚子却无胸。难得一两个模样周正的,却还被竹篱笆刻出划痕。不过已经很知足了。想当初,不过是几粒微不足道的种子啊,那是他在灯下对着旧日从古玩地摊上买回的葫芦屁股钻了窟窿掏出来的。土地真是神奇,它不但能给我们制造惊喜,还能够让人找回未完全泯尽的童心。
洗得透白的汗衫晾出来了,我要把它和天上的白云比一比,到底谁白。晾满衣物的小院最有烟火俗日的风情。自从有了这方庭院,日子就变得与众不同了。再有几个月,我就会在记忆里集满小院的一年四季了。去年此时,正是我们最辛苦的时候。可是我能够记得的,只有秋日长空下一起搬砖运土砌花园。我把从前没有在书本里学到过的种地锄草的事都重新学了一遍。尽管还不能及格,却已脱贫了。
市区家里阳台外的花架上也闹哄哄地挤满了杂草。我能够认得的,只有麦冬和鸭跖草,以及几年前就在此安家的牵牛花。整个夏天无人打理,它们如江湖草莽一般,野蛮粗鲁。紫色的牵牛花勉为其难地开了几朵,在喧闹的市声和污浊的空气以及奔忙的生活节奏里,它们的朝颜不但短浅而且寂寥。即便是花,也要择地而生。所以才说,择木而栖,择主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