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散文】
李跃峰,笔名(网名)山野俗人,陕西省大荔县人,生于1966年10月,酷爱文学。是江山文学网签约作家、江山之星。曾在国家各级报刊发表作品,获省级以上奖励多次。其中,中篇小说《梁燕妮》于2010年获得了首届全国“铜锣湾”杯“孝问苍生”孝文化征文大赛二等奖,栏目剧《咱们村的监委会》获得了2011年全国廉政短剧大赛铜奖,短篇小说《书怨》获得了2009陕西省首届“益秦”杯“与法同行”征文大赛优秀奖。著有长篇小说三部,中短篇小说数部,散文百篇,诗歌几百首。
我的奶奶
原创/李跃峰
我是奶奶带大的。在奶奶在世时,我几乎没有不跟奶奶的时候。小时候,我几乎记不清妈妈的面容。有一年春天,我正在奶奶的炕上玩耍,突然,有一个扎着两个齐肩的麻花小辫,脸孔红扑扑,手持红缨枪的女人进了奶奶的房门。她把红缨枪放到奶奶房间的门背后,笑着向我走来,还把双臂张开,叫着我的名字要抱我。我吓得赶忙钻进了奶奶的背后。奶奶把我拉出来,说,“叫你妈抱抱你。”并强行把我塞进妈妈的怀里。这是我对妈妈最早的最清晰的印象。
奶奶对我的影响很大,远远超过爸爸和妈妈。
奶奶擅长剪纸和纸扎。她剪的窗花栩栩如生。我记忆里的窗花有年年有余、鸳鸯戏水、双喜图案,有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带花边的字。奶奶的纸扎艺术也很高的。她扎的纸活很逼真,很巧,就像缩小的原物。她扎的最好的是四合院式的楼。楼的红墙蓝瓦用纸描成。楼的屋檐挑角甚至瓦当都历历在目。尤其是大小门有对开的门扇还能自由开合;有门锁,可以闩锁。厢房内有床有被褥,有桌椅。桌子上有茶壶,有茶杯。方圆二三十里的人都叫她干活。她很忙。在我的记忆里,我每天都是在她的如豆油灯的剪影下睡着的,都是在她晨光的剪影下起的床。奶奶在方圆几十里范围内很有名。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请奶奶去剪纸或者扎纸活。每当奶奶出门的时候都会带上我。我除了玩就是帮奶奶画画墙,画画瓦。渐渐地,我喜欢上了艺术。
奶奶信佛,遇到什么事情都敬佛。那年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奶奶就自己扎了马马、童男童女以及一些水果、点心,燃了香烛,跪在那里念念有词,在祈祷,在祈福。奶奶很善良,爱帮助人,这也许与她好佛有关。如果有要饭的来到家里,她一定会给个馒头或者什么别的吃的的。有一年,我刚刚十岁。我本家大奶奶去世,他和我九姥去奔丧。爸爸和妈妈先一天去了,他为了不麻烦别人,就让我用架子车拉着他们去。我本家在合阳路井的新民村,离我们家二十多里路,还要下一个一二里路长的大坡。平路我倒不怕,因为平时和弟弟常步行去十五里左右远的老外家,就是那下坡路难走,况且还要拉架子车,车子上还坐着两个老婆。下坡时,我就用肩膀抗住车辕根部,让车子的尾巴蹭住柏油路面,磨着慢慢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才走到新民村村口。到这里,可能有行门户的亲戚看见了,我的几个堂哥就骑着车子赶过来接住我们。到了本家家,奶奶还不闲着,又忙着在灶房帮助烧开水。爸爸很生气。理由是奶奶是客人,这些活本来是主家的人干的。可奶奶说,主家忙,烧水的人又不在,总不能让客人喝不上水。
奶奶有许多故事。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给我讲故事或古典,如杨六郎被困,甘罗十二岁挂相印,等等。到现在我还能背诵一些。“这山看着那山高,那山有棵小樱桃。哥哥担水妹妹浇,浇得樱桃红透了。卖了樱桃娶嫂嫂,娶的嫂嫂手儿巧,脚儿小,西瓜皮能纳袄,南瓜花钉扣扣。……”全是这些励志或者宣扬忠君、道德的故事或古典。这些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的人生。
有一年,家里来了一个远房亲戚,他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好像是我奶奶的舅舅。他懂得奇门遁。那天早晨放学后,我刚一进家门,就被爸爸叫进了他和妈妈的房间。他简单地问了问我的名字,看了看我的手掌,就让我出去了。下午放学回家,奶奶专门叫住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大意是有一个山村。村里有一对母子相依为命。母亲为了让儿子出人头地,就把孩子送去上学。上学要过一条小河,没有桥,得趟着过。可是,很奇怪,每次回家别的孩子都会双腿泥水,可他儿子却双腿干爽。妈妈很奇怪,就问是怎么回事。儿子不说。妈妈就尾随孩子去上学。在小河边,她看见儿子被一个早就等在岸边的白胡子老头背着过了河。等到儿子放学回家了,妈妈就问儿子为什么那个白胡子来头只背他而不背别的孩子?儿子没有办法就说了。“那个白胡子老头是当地土地爷。他说我是文曲星下凡,他把叫我老爷。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些,怕你宣扬出去。一旦宣扬出去,土地爷就会被天庭处罚的。”妈妈知道后,就很骄傲,逢人便说儿子将来会当大官的,是文曲星下凡。谁再欺负她,将来,就会叫儿子收拾的。从此,白胡子老头被罚进了天庭做苦力,再也不来背他了,他和别的孩子一样也要趟水过河了。儿子很生妈妈的气,从此就一病不起终于死了。妈妈很后悔,就把他埋在了河边的地里。之后,还发生了许多事情,儿子也终于成为了宰相,但都与他妈妈无关了。讲完故事,奶奶就给我说,早上算卦的事不要告诉别人,算得再好也要好好努力,不要骄傲。骄傲的话,算得再好也会不灵的。其实,我并不知道给我算了什么,但奶奶的话确使我知道了内容的大概。我牢牢记住了奶奶的话,从此就谦虚做人。虽然直到现在我还是一名不文,但我却在单位或小区获得了不错的人缘。
奶奶的脾气很不好。据爸爸说,奶奶对他很严厉。有一次,就在他已经十八岁的时候,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奶奶还迈着小脚拿着扫帚赶得他满村子转。小时候,我也领教过奶奶的教诲。记得我五岁左右的时候,我迷上了用纸折钱包。折好后,就把白纸当成钱装在钱包里。不时取出来装进去,幻想着去小卖部买来了洋糖、点心还有纸笔,乐此不疲。到了傍晚,小姑给奶奶说她的十块钱不见了。那时候的十块钱是相当大的,能卖许多东西,比现在的一百元还值钱。她怀疑是我拿的,因为她见我老在摆弄钱包。她从我手里骗过钱包,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于是奶奶就问我了。我说,我没有见到姑姑的钱。说实在话,那时候,我对钱还没有一点概念呢。奶奶以为我撒谎,就狠狠地在我屁股上打了几下,边打边说:“小时候都这样,长大了还不做土匪。”我委屈地大哭起来。后来,姑姑在她夹鞋样子的画册里找到了钱,这才知道冤枉了我。这件事对我影响很深。后来,我上了高中。由于家里穷,上不起灶,我就背馍吃。在我上高三的那年七月,寺前镇过农资交流大会,爸爸上会时顺便来看我,给我带来了包子和七元钱。我花了两元钱在交流会上看了杂技、马戏,吃了点油糕。剩下的五元钱,我就在灶上卖了饭票。大师傅没有看清,给了我十元的饭票。那时候,一个正式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二三十元。这十元对我来说可不是小数目。我悄悄地把票带回宿舍,心如撞鹿,很不平静。下午,我出去散步。在乡村小路上思忖着这多出的五元钱。我不想交出去,因为我需要这五元钱。我想多多享受灶上的饭菜,虽然一份菜里也只是薄薄的几片豆腐和肥多素少的肉,仅有的几片青菜还满是腻虫。但这比起我的醋调青辣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但,我又怕它惯坏了我,就像奶奶说的,小时候都这样,大了还不当土匪去。如果那样,这一生就算白活了。我在权衡,我在斗争,好几天都不得安宁。终于,在一天下午的散步中我想通了。我把那五块钱的饭票还给了大师傅。还完饭票后,我轻松了许多,还有些许的快乐和兴奋。
一九八零年前,是公社化时代。我们的口粮大多是红薯,连包谷都很难吃到。要吃到白面,那就要等到过年或者家里有事待客,或者去行门户吃席。奶奶是长辈,还经常帮人家剪窗花、扎纸扎,所以经常有人给奶奶送好吃的,或者水果、或者点心、或者千层白面烙饼。这些她都舍不得吃,都藏在土炕端上面的顶棚下挂着的小竹篮里。有一天下午,奶奶摘下她心爱的小竹篮,从里面取出一张已经干透了的白面千层饼,悄悄递给我。我想吃点心,不想吃千层饼,就顺势把千层饼扔给了奶奶,说:“我不吃。”奶奶哄着我,又递给我。我又扔了过去。奶奶这才怒了。她一把拉下我,让我站在地下,道:“你咋个给我说话哩?对大人一点礼貌都没有。你不会说不吃,扔啥哩扔。像这么,长大了还能干成啥事情?!”我这次是愧疚地哭了,我知道自己错了。从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犯过如此的错误。
奶奶对我的学习很重视。她见我喜欢画画,就让别人给我画了李铁梅的像让我描。虽然我没有成为画家,但却培养了我的艺术感觉。她见我爱看书,就迈着小脚到处为我寻找读书。虽然找到的都是《民兵连长》之类的杂志,但却养成了我读书的良好习惯。
奶奶终于在我十五岁那年走了。她走得那么从容,那么安详,那么快乐。我相信,那是她善良的回报。那天中午,她突然睡着了,姑姑他们知道她要走了,就大声哭叫。她又醒来了,说:“我坐着马车,走到了西头沟口。你爹在沟口接我。我听见你们叫我,我就回来了。说一说话,我就要走了。”她把死亡说的好像走亲戚一样。一会,她又睡着了,就再也没有醒来。
奶奶走了,可她却影响了我一生。她的一言一行到现在还在侵淫着我,校正着我。她不仅是我的奶奶,还是我的启蒙老师,也是我的道德老师。她将终生伴随着我向着善良、宁静、快乐前行。
2010年7月31日于同州文殊草庐书屋
草庐书屋
我是一个俗人,自认为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就于庚寅年退隐草庐书屋,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写文章,过起了隐士的生活,乐哉悠哉。
草庐书屋是我的书房名,十五平米。南面贴墙放了两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我喜欢的书籍。北面窗下摆放着一台电脑,那就是我学习和写作的地方。中间的地方我本想放一张藤编的圆桌和三几张同样为藤编的圈椅,可妻子不同意,就摆放了一张双人床,做了客床使用。于是,我的书房就变成了客房兼书房,为一房二用了。但我来我家住宿的客人极少,一年内也没有几次,所以,书房绝大部分时间还是被做为自己的本质属性使用的。
我的书屋虽然是一个狭小的房间,但在我心里它却包藏宇宙,无所不有的。我在其中享受到了绵绵不绝的幸福和快乐。
我的书屋是一个圣贤满满的学校。里面有老子、庄子、释迦牟尼、孟子、毛泽东等东方哲人,有柏拉图、列夫托尔斯泰、卢梭等西方贤圣,有屈原、司马迁、杜甫、李白、苏东坡、曹雪芹、泰戈尔、莎死比亚等中外文学大家。他们从来都不嫌弃我是一个无名之辈,平等地与我探讨哲学和文学,探讨做人的道理。在他们的谆谆教导下,我终于学会了快乐生存,并在他们营造的文学殿堂里徜徉漫步,领略世界各地的人文风光、风土人情,认识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列文、安娜卡拉尼娜、贾宝玉、林黛玉等等个性鲜明的人物。在他们的陪伴下,我终于脱离了浮躁与烦恼,获得了宁静和快乐。
我的书屋里朋友很多,而且都是挚友,没有损友和恶友。他们既在现实生活里,也在网络的世界里。自从我退隐书屋之后,过去那些善于钻营的要追求金钱、权力和美女的所谓的朋友就都立马忘记了我,而是孜孜不倦地去寻找他们的所谓的能为他们帮上忙的所谓的朋友去了,我的书屋也就立马变得纯洁了,变得没有了聒噪而获得了宁静。而留下的,能继续和我交往的现实的朋友就只有了同病相怜、知心知音的朋友。人与人之间没有了尔虞我诈,变成了真诚和坦率,变成了纯洁和简单,变成了宁静和怡然。现实里的朋友不来,我就打开电脑,于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便从QQ好友里走来了,从网易博客里走来了,也从文学网站里走来了。他们要么和我谈论生活的琐事,有了困难互相安慰,出主意想办法,有了快乐互相分享最终获得了加倍的快乐与幸福;要么探讨一些人生哲理,社会新闻,在探讨中获得了提高与感悟,获得了智慧与心得;或者分享一段搞笑的视频,一首美妙的音乐,一篇寓含哲理的美文,在不知不觉中享受着生活的乐趣。我们中间没有矛盾,只有理解和宽容。
我的书屋里也有美丽的风景和山水森林。可我这美丽的风景与山水森林,一般人却无法享受,只有我和我的朋友们才能领会其中的精髓。那是要用无为的心和极静的心灵才能享受的。只有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才能聆听到平日里被我们烦躁的心忽略了的蝉噪、虫鸣、狗吠以及客厅里挂钟的脚步声;才能在别人看电视的时候,灭了灯,拉开窗帘,把满天的星辉和明月白云邀请进房间,是我的灵魂得到休憩和提纯。这时候,再泡杯香茗,舒服地倚坐在沙发里,放飞心灵,让心随着月光飞进月宫,和灵魂深处的那个人共享静谧的时光。心灵放飞够了,再拉上窗帘,按亮台灯,翻开名家散文或者小说读读,马上,心就又会随着陶渊明步入桃花源,静享世外淳朴的民风;随着汪曾祺,进入江南的水乡,和小明共同经历那半僧半俗的透明纯净生活;随着沈从文领略湘西的风情,随着贾平凹欣赏陕南的美景。让自己的身心在作者的导游下,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
也许,这辈子,我写不出什么名堂,但我愿意像那些无名的小花一样,努力地成长,尽最大限度地做好自己,开出美丽淡雅的文学之花。即使能够愉悦一位过路的小孩,让他或者她消解了路途的疲乏,我也知足了。也许,我还能够成为一棵繁茂的大树的。这样,我就能为更多的路人提供栖息的场所了。如果能够这样,我就欣慰了。但不管能够成为什么,我都会不断努力的,争取能够成为最美的小花,最茂盛的树木,甚至壮观的大山,为更多的读者服务。
唐代著名作家刘禹锡在他的《陋室铭》里写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这也是我的书屋的写照。
2013年8月4日于草庐书屋
往期小说推荐:监狱墙上的毛主席语录【随笔】
特别声明: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