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何均《春风研究(外二章)》
春风研究(外二章)
四川/何均
春风研究
和煦是春风的标签。
和煦把春风与北风的面目区分开来,让人看个究竟,感受个究竟。
北风是凛冽的飞扬跋扈,是刺骨的纵横肆虐。
走在路上,人仿佛矮了半截,脖子缩在衣领里,还是瑟瑟发抖,就像老人的感受——要被北风收割。
春风是温暖的沁人心脾,是可人的拂面亲昵。
不管春风怎样吹,人们都可以把一冬的萎缩全部丢之脑后,迎风挺直腰板,迎风昂首阔步,迎风扬眉吐气。只有如此,人们才感觉到真正活了一回人。
天也高远了,地也宽广了。
狂躁是春风的内核。
狂躁把大地的激情全部抖擞出来,让万物复苏。
种子破土而出,萌发出嫩绿的小芽。
麦苗在春风中劲长葱绿。所有农作物在春风中拔节生长,尽显一片盎然的生机,让老农的皱纹得到舒展,脸绽开笑容。
桃花在春风中绽放一片红,梨花在春风中绽放一片白……
桐子花在春风中结桐子,石榴花在春风中结石榴……
蜜蜂在春风中采花,一片嗡嗡的合唱,酿槐花蜜,酿菜花蜜,酿梨花蜜……
猫在春风中发情,声嘶力竭地长嚎,凄厉,哀怨,就像一个怨妇在向春风倾诉。春天过后,就有一群小猫欢蹦嬉戏。
狗在春风中撒野,追逐寻欢地狂奔,让原野也狂奔起一片具有曲线运动美的兽脊。
招展是春风的本性。
招展把大地的密码全部揭发出来。
春风让灰色的大地披上绿装,让暮气沉沉的大地变得活泼青春,让千疮百孔的大地变得生气勃勃。
干涸的河床,春水开始汩汩流淌,流淌春的消息和秘密。
冬眠的动物离开蛰居的窝,爬上地面,像外交家到处活动。鸟儿更是闲不住,叽叽喳喳,到处飞,到处举办春天的演唱会。苍鹰盘旋在蓝天白云上,横剪一幅幅春天的山水画。
深居简出的人群走出户外踏青。
紧闭的心扉也被春风一点点吹开,深呼吸,一股股清新之气贯通五脏和六腑。
他们开始热情拥抱大自然,尽情享受春风的吹拂,在各种花树下摆各种姿势拍照,仿佛年轻了十岁。
天地完全被春风消融。
岩画
这里有过古人的岩画。
我用童稚的目光抚摸过那石壁和石壁上古拙粗实的线条所构成的图案。我只有好奇的心编织我的遐想:依稀看见远古的祖先,结绳记事,刀耕火种,群体狩猎。
然而,父老乡亲恐慌了,以为山神爷显灵,灾难就要降临了。为了开山取石顺利,父老乡亲杀鸡宰鹅,焚香烧纸,虔诚祈祷,祭奠山神爷。随着一声炮响,无知粉碎了这古人的岩画。远古的祖先特意用凿痕留下的记忆,随着那一声炮响,便彻底灰飞了,烟灭了,让九泉之下的祖先们只能含恨。
其实,祖先们已见过太多这样的事,甚至在他们自己的手上也不知毁过多少这样的遗址。那就顺其自然吧:该留的终究会留下,不该留的想保也保不住。子孙后代也要活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谁也没法替代。
然而,那美丽的画卷和美丽的梦,从此消失于我的童稚的视野。
再见吧,岩画上的祖先们,好好安息。你们已完成了你们的使命,至少让我这个后人窥视了一回,那就让它随同草木成为一堆黄土。
再见吧,岩画下流去的河水,流去永不复回。除却淡淡的遗恨的浪花,我依然回到众生之流,流去不回。
流去,不回。
普明的月
普明那弯月牙,清清亮亮,从东山漫步到顶空。
这时,夜已深,人已静。
我独坐窗下,听着墙角夜虫的清唱,桌上闹钟的滴答,冰箱间或的轰鸣,汽车偶尔的奔驰。
天空那弯清清亮亮的月牙,光顾到了我的斗室,挥洒一屋的清辉,仿佛热情邀请我去月下信步。然而,这毕竟是城市的边缘,流动人口多,干什么的都有:吸毒的,卖淫的,赌博的,抢劫的,传销的,不一而足。这里,不仅有阳光下的丑陋,更有夜幕下的罪恶。想到这,我雅兴索然,便没了刚激起的那点闲情那点逸致,只好小心收敛起来而蜗居斗室,欣赏窗外月夜的风景。
对面的山已不能成其为山,没了山的巍峨,没了山的形状,已被脱了衣扒了皮,裸露出白生生的快夷为平地的山体轮廓。开发商要修别墅了。
满目青山已是诗意的幻影。
而这月牙太清亮了,太无情了,不能给山们以虚幻的美。
我只能闭目回到同样月牙的故乡:漫水桥河流昼夜不停;老房子被翠竹掩映;竹林的斑鸠被月牙惊醒,飞起又飞回。
远村的几声犬吠,让我回到普明的夜,很快拥月入梦境,睡得深沉,睡得香甜,睡得留连忘返。
作者简介:
何均,原名何军。1965年生。现居四川绵阳。提倡“慢写作”。创作以诗歌为主,有长篇散文诗《斑斓之光》,兼小说、散文、文论和思想随笔等。1989年开始发表作品。散文诗刊发《散文诗》《星星-散文诗》《中国散文诗刊》《天马散文诗月刊》等报刊,入编多种年选。曾获海外诗人彭邦桢诗歌创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