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年鉴选刊》2020春季卷作品连播(21)】张咏霖卷:这一季枫叶可以绚烂多久(外六章)
造物主十分偏袒,枫叶立马成为秋的主角,以横扫千军之势,以胜利者自居,傲视所有,与晚霞竞妍。
然而,岁月有序。枫叶一片片绿了,也会一片片黄了,更会一片片红了。一场夜雨,季节与情节就一点点明朗了,是不是也要一片片落幕呢。
不阴不阳的贪婪是一种蹂躏,无休无止的索要是一种病态。即使谄媚舔舐,也不能一柱擎天。丰满的故事不是苛求而是营造。
牧人不语,他时刻张望着这片枫林。一株凤尾竹在身边更在心里,是一份叮咛更是一份守候。
他期待霞彩里走失的骏马应该记得来时的路!
风拨开一些沉重的影子,拨开一些缠绵的故事,从东到西,一路走来。
那泊琴湖还在,蟋蟀与青蛙让正午走进黄昏的时候,始终反复着晨光的旋律。
什么日子还会寂寥,
什么思绪还会寡淡。
那盏油灯还在,书与音乐使过去变成今天的时候,依然坚守着晚云的纯粹。
什么背影还会流血,
什么名字还会疼痛。
那首诗歌还在,浪漫与激情让此刻融入深夜的时候,继续吟诵着星星的诱惑,
什么诺言不会枯萎,
什么花朵不会丢失。
风掀开一些轻松的话题,掀开一道时间的印痕,从白到黑,一路走去……
置身于花海里的一个人,眼眸被春光灼了一下。灿若繁星,馨香扑面。有亢奋的管弦,在少男少女狂欢的怂恿下,缓缓地在暖风里被包围着。
一千个面孔,一千个故事。
有色。有形。有声……
自泥土里来,向远方去。
一定有天籁之音响自那一把花伞之下,一定有霓裳之舞飘于凝望之中。
灿烂着,放纵着,炫耀着,追忆着……
置身于花海里的一个人,脚步让心事绊了一下。往事如烟,甚或荒凉。有幽怨的耳语,圈点着曾经青春的诗句,冷漠着悄然的落日。
一朵花,一张脸;一片云,一个梦。
一个火种此刻被谁的纱巾点燃,一个欲望此刻让谁的浪笑粉碎。
穿越是最好的安慰,健忘是明智的选择。
趔趄着,默认着,挣扎着,疯长着……
村子有三眼老井,一字排列,都在道西。三眼老井是三个不同的老人:南头的浑浊呆滞,少有人接近;中间的淡定平静,是大家的朋友;北头的深邃清冽,谁都想走近却奈何坡陡路远……
村子有三眼老井,一字排列,都在道西。三眼老井是三个年代的老人:南头的没有文化,锹镐挖成,井壁直来直去;中间的是学究,年代久远,井壁由粗木搭就,青蛙蹲在那里看着蓝天;北头的很时尚,水泥管是那个年代的佼佼者,井的周围干干净净……
村子有三眼老井,一字排列,都在道西。三眼老井是三个不同的演奏家:南头每天演奏的是儿歌,水桶一下子就提了上来,曲调简简单单。中间的是我的情人,她给我的永永远远是柔美的亲切的民歌,辘轳在早上吱吱扭扭,把整个村子的炊烟摇醒,炊烟是袅袅娜娜的音符;辘轳在正午吱吱嘎嘎,唤来一群鸭鹅的合唱,欢乐的合唱,清纯的合唱;辘轳在黄昏咿咿呀呀,荷锄的牧归的远远地急着回家,村子很快就静谧起来。我也在父母的吆喝声里,在艰苦而温馨的草屋里,与昏黄的油灯一起翻看着破碎的书本。北头的井台很高,井很深,一桶水摇上来,就是打了好多弯的歌剧的演唱……
村子有三眼老井,一字排列,都在道西。轰轰隆隆的日子把所有的草屋都淹没了,把一代代的人养大了也送走了,曾经的纯真与善良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只有那一道道坚固的栅栏把一幅祥和的山水画隔得支离破碎。
老井在村子一个个消失了……
今晚,我不能恸哭。
草色微黄,草地的马刚刚结伴而去。它们的背影局促而忽明忽暗。天际有金色的诱惑,曾经绚烂的霞彩索要那一点点冷清。
从初夏开始,雨水把这片林子的笑声打湿;不再倾听吟咏的张扬,不再感受晨光的暖意。肃杀一点点施虐,激情一片片凋落。
啜泣随梦幻在断桥边跌落,泪光祭奠着昨晚的诺言。莲花始残,荷语犹在。万千苍凉,无言悲歌。无边的夜色是唯一的证人!
今晚,我不能恸哭!
一场雨。一场雨夹雪。一场雪……
田野空旷起来。
田野里先是没有了秋虫寂夜的歌唱,没有了玉米秸簌簌的欢笑,然后没有田垅规整的不规整的心事。
最早憔悴的不是田边的柳树,就是守望池塘的杨树。无奈在每一个枝桠上勉强地迎接喜鹊的提醒。
没有色彩。没有色彩的日子,我的心充满色彩。
你知道吗,纷纷扬扬的雪花瞬间就缤纷起来。
下午的阳光不再温柔,斜下的光柱很有力量。兰草幽幽的香,从窗边逶迤挪动,蔓延至每一个角落。
那是一个人穿越羁绊在曾经疯长的岁月里留下的痕迹;
那是一个人向隅静默在曾经亲切的往事里留下的慨叹!
我在这将暮的黄昏,就着寂寞,抚摸兰草们那些青春的丽影,也在一些枯黄的叶片下深深缅怀。
几朵素白的小花很是低调,在我啜茗的时候一一关上了眼帘。
有的时候,逃离与告别才是开始。
(选自《南国散文诗》2019.10.28及《中国魂散文诗》2019年第4期)
诗家档案:张咏霖,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副会长,吉林省新诗学会散文诗委员会主任,《吉林散文诗》主编,吉林梅河口市作家协会主席。出版《冷雨敲窗》等散文诗集5部,作品散见各报刊媒体,并入选多种年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