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培敏:京剧《秦香莲》为什么吸引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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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古来“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不胜枚举,其中一些故事经过民间智慧的加工、提炼,被浓缩成各种艺术形式保留了下来。其中,京剧舞台上长演不衰的经典剧目《秦香莲》就是这璀璨星河中耀目的一颗。竖子有幸, 得观于天蟾,聊有感,书下。
《秦香莲》是张派京剧的代表作之一。剧中深受“三纲五常”封建伦理道德浸染的普通农妇秦香莲在遭遇社会不公时从屈从到觉醒、反抗的过程在张派青衣的演绎下愈显传神。
京剧流派中的张派由张君秋先生创立,工旦行。有别于梅派的朴素端庄、明朗大方,程派的矜持含蓄、柔美缠绵,张派的演唱风格以华丽堂皇、饱满流畅见长。其声腔之清扬秀丽、刚健委婉,被誉为兼有梅兰芳之“甜”、程砚秋之“婉”、荀慧生之“绵”与尚小云之“坚”。人们欣赏张派戏剧,不仅能在节奏、气口、共鸣等方面领略到美,在旋律上也有极大的艺术享受。
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虽然京剧以中州韵、湖广音来演唱,但是张派戏剧的创腔往往在普通话的基础上进行,这样就使剧本本身与观众的距离缩短了。唱腔的通俗化使剧本的艺术感染力大大增强。如《秦香莲》中的一段琵琶词,“深闺只见新人笑,因何不听旧人啼”等一长串演唱,不仅在行腔的节奏急缓、 气口的虚虚实实上征服了观众,也引起了观众极强的内心共鸣。同时,张派的声腔在节奏、旋律上的变化也是多样的,突破了原有版式的桎梏,根据人物内心的变化不断推陈出新,使舞台上的人物真正的获得了“灵魂”。《秦香莲》 中的一段西皮散板“我哭一声屈死的二公婆, 叫一声杀了人的天”,就淋漓尽致的诠释了人物内心的悲愤。在此基础上,戏剧达到了不仅以声娱人,更以情感人的高品位、高层次的艺术境界。
张派近乎于美声唱法的张扬气息和与剧本人物相统一的人物内心的深度挖掘在《秦香莲》中得到了很好的释放,成就了秦香莲这样一个丰满鲜活的艺术生命。《秦香莲》整出剧目的成功有赖于张派青衣这种得天独厚的艺术底蕴。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即剧中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包拯。
《秦》剧中的包拯由裘派花脸来演绎。裘派由裘盛戎先生创立,工净行。唱腔兼容金(少山)、 郝(寿臣)、侯(喜瑞)各派之长,风格独特,做工精细,工架深沉稳健、洒脱大方。裘派的表演艺术成熟于上世纪50年代,风行至今,梨园中有“十净九裘”之说。
裘派唱腔之所以广为传唱、人听人爱,很大程度上在于它鲜明的人物特色和高超的声腔技巧。在实际演出中,裘派往往在字与字、腔与腔之中注入独特的韵味和劲头,运用独特的演唱技巧。如《秦香莲》一剧中,“我与你在朝房曾把话提”的“房”字,灌注了裘派“弹”的技巧,通过加大出字的力量把字弹出来,使声腔挺拔浑厚,起伏有致;西皮导板“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的“包”
字,运用了“崩”的手法,在出字之前阻气、用力,使字有力道的“崩”出,让声音达到了共鸣的最佳位置;西皮原板“祸到了临头悔不及”的“头”用的又是“煞”,唱出了声音戛然而止,余韵绵远悠长的境界,归韵准确,节奏鲜明。包拯在全剧的唱词中又充满了对字“扔”的劲头,既唱全了字的头、腹、尾,又仿佛字是被扔出来的一般。这种火候与分寸的拿捏为角色的唱腔平添了一分光彩。裘派唱腔中另有许多技巧。如“挑”,结合气息的带动和准确的口型,将去声字念成尾音上挑;“滑”,以字正腔圆为准则,将字的韵味通过丹田用力处理成上滑与下滑两种形式。以及顺音借气的“颠”,拖腔柔和的“颤”,归韵准、狠的“抗”,气息适度的“扬”,摩擦反切的“粘”, 字腹施力的“揉”,先扬后抑的“沉”,尾音发力的“送”等等等等。这些吐字发音气口的完美结合使裘派艺术在声腔上为粗犷豪放的花脸注入了细致而耐人回味的艺术魅力。
京剧四功,唱、念、做、打,演唱无疑是最重要的表现手段。人们欣赏京剧首先要得到的就是对唱腔的享受。同时人们也是根据唱腔来区分不同的剧种、流派,感知人物的内心悲欢。四功中的每一项都艺法精深,碍于艺术修为有限,以上仅从《秦香莲》的唱腔方面微窥张、裘两派艺术风采。
《秦香莲》之所以吸引观众,固然得益于其弘扬传统道德、鞭挞丑恶灵魂的思想性,但作为戏剧艺术,更为重要的是它带给人们符合时代观念的多姿多彩的艺术享受,在于其熔各家专长于一炉的视听享受。京剧的魅力之一就在于流派纷呈、百花竞放,在于不同的流派都拥有不同的剧目,也同时以不同的风格演唱同一剧目,让人们享受不同的视听效果。所以,无论是“无旦不张”或是“十净九裘”,它们对于繁荣京剧艺术无疑是同样重要的。我们期待着更多如《秦香莲》这样的优秀剧目的出现,期待着京剧舞台的持续繁荣,同时我辈也将在不断的研习当中继续领略、传承国粹博大精深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