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与汤圆
元宵节一过,这年就算翻篇儿。
在公司饭堂吃过热乎乎的桂花汤圆,打电话给奶奶,祝她元宵节快乐,问她吃元宵了吗?她说吃啦,吃啦,就想挂了电话。我知道,她又要流泪了。今年过年,我没有回家,她很想念我。忙转了话题,说寄了些零食,让她尝尝,喜欢吃哪样,我再寄回去。她骂我乱花钱,什么东西她没吃过?我忙笑道:知道您老人家行遍天下,吃遍九州。奶奶乐起来,骂我吹牛。再问她何时来深圳,她说走不动了,就这样吧,在家呆着等死吧。我就开始撒娇,让她来,说我还有好几个地方没带她去吃呢。撒娇正欢,那边不耐烦了,说了句“好了好了,挂了吧。”就把电话挂了。剩下我对着听筒发呆,表演还没结束,好不尴尬。
楼下的杜鹃花开得正艳,路上行人只穿了薄薄的单衣,春天是真真正正地来了。而我的家乡还是冰天雪地,此时沿街售卖的元宵冻得像个冰球,可以当成凶器。
元宵很少用来煮,多是蒸来吃,或者油炸。因为北方的元宵不是包的,而是滚出来的,稍不留意,就煮成了一锅粘糊粥。南方的汤圆是将糯米粉开水烫熟、再加糯米粉和成团,捏成面饼,将馅料包进去,再揉成圆球,怎么煮也不易破。
想起年少时,每到正月十四的晚上,奶奶就会招呼几个儿媳滚元宵,和馅的、颠笸箩的,分工明确。糖馅调好后,揪成块,沾水放进装了江米粉的笸箩里,左右不停摇晃,让糖馅在江米粉上滚来滚去,再沾水,又放进去滚,直到滚成四厘米左右的圆球,拿出来用手团一下,一层层摆到盆子里,装满了放到室外速冻。第二天早上取回来,一个个洁白如玉的元宵硬邦邦的,踩上几脚都没问题。事隔多年,我依旧记得,一家人围成一团,边说边笑边滚元宵,室外寒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奶奶的笑脸,孩子们的喜悦,永远不能忘怀。
煮元宵是个技术活,水烧开了,放元宵,铲子沿锅边从底向前推,防止糊底,等到元宵半浮,调文火,等到所有的元宵浮起,加一碗凉水再烧开,迅速捞起。如果是市场买的皮厚馅少的元宵,就得再加上一碗凉水烧开了,才能捞出。否则皮熟了,馅还是凉的。
蒸元宵就简单的多。将元宵一个挨一个摆好,放进抹了油的碟子里,蒸上20分钟,拿出来一看,嚯!一个一个晶莹透亮,硕大的珍珠般,惹人欢喜。不能干吃,咱东北人喜欢蘸白糖,咬一口,蘸一下,抹了蜜般的甜。
油炸元宵就麻烦一点,将元宵放进房间里解冻,用牙签扎几个小孔,油烧七分热,下元宵,小火慢炸,表皮微黄后捞出,烧热油后再炸一次,一不怕浆汁爆裂毁容伤人,二不怕皮不酥馅不熟。但是要注意,炸好之后,不能马上吃,因为一咬破,很容易被流出的糖馅烫伤,那种又急切又害怕的心理,就像在赌场押大小,又激动又担心。
奶奶做的元宵非常精致,不仅皮薄馅大,而且馅料总给你惊喜。不但有常见的花生青红丝、豆沙、枣泥馅,有时还会放芝麻和桂花糖,甚至还做过一次猪肉白菜馅,表面上看是元宵,吃上一口才发现这是粘饺子,让人边吃边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如今我在千里之外,再想吃到年过九十的奶奶亲手制作的元宵,只能在梦里实现。哪怕我赚再多的钱、寄再多的礼物,奶奶又有多少时间享受?
上班的铃声响起,收拾好失落的心情,决定回家过端午,陪奶奶包粽子。世间种种深情,唯有陪伴,才是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