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身边的朋友又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起奥数,起因就是在两会期间,中科院院士袁亚湘说道“不建议普通孩子学奥数”:
虽然之前就有不少媒体给“全民奥数”浇冷水,但这么掷地有声的观点被院士级别的专家抛出来,还是第一次:
第二、如果对数学不是特别喜好的孩子,学奥数很可能会把他的学习兴趣搞没;第三、对于普通的孩子,也没必要去学那些怪怪的、那些非常奇特的一些技巧。
说得简直精辟又到位!三句话足以把要不要学奥数、学奥数的意义都说明白了。
传统的奥数,其实是以竞赛为导向的。在这场竞赛角逐中,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需要的是孩子具备数学天赋、专业老师给到的应试技巧、家长持续不断给到的支持和鼓励三者的通力合作,三股力量缺一不可!
我的朋友安安妈妈,就曾经是个被选拔出来的奥数苗子,带着骄傲与自信,接受了三年的奥数辅导后,最终带给她的却是对奥数的深恶痛绝和正常学业的一落千丈,唯一留下的是不舍得抛弃的光环与虚荣。
文/安安妈
我在二年级时被选进了学校的奥数班,当时的选拔标准很单一,只看班里谁成绩好。我是班里成绩第二好的,第一好的是个男生。我们俩被打包送进了学校奥数班,班主任非常满意,因为既匹配了选二准则,还刚好满足了男女各一的附加要求。那时,我爸妈一定很为我骄傲,我也很为自己盖章认证的“特殊身份”满意。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虽然我是被选出的2名“学霸”之一,但其实大家没看到的是,学霸和学霸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有的学霸是真的有天分,有的学霸也只是刚好在正常学习中比较轻松。就好像做100分内的题我可以拿满分,但100分外的附加题我却总拿不到分。而奥数班所有针对的,偏偏就全是那100分外的附加题。于是我就在这样的状况下,进了奥数班,和全校最聪明的一群孩子坐在一起学习。集训班的教室被安排在科学实验室,诺大的空间只安插了10个孩子,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不停的刷题做卷子,老师不停的讲题。老师讲题的模式就是硬灌,搞清楚原理太花时间,记住解题套路才是关键。一脸懵的我也不敢大声提问,就默默的把B写在了括号里。“这道题比较难我来讲讲,这个未知的数值1,可以设成甲,未知的数值2,设成乙。”我当时做过最难的题就是《五星级题库》里的四则混合运算,脑子里对未知的数值用未知的名称代替根本绕不过弯。很多年以后,我依旧能清晰的回想起,老师的语气是那么的绵软,知识点又是如此的生硬,两者结合在一起就和他的眼神一样,空洞又缥缈。他应该也觉得让我们这些不开窍的孩子全部开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所以就把“传道授业解惑”的热情都省下了。一开始只是每周一、三、五放学后去报道,后来随着竞赛的临近,变成了每天放学都要去,周末也被老师安排了两个校外补习班。显而易见的,这就等同于所有的课外时间,都搭在了奥数上。
快乐的小学生涯被提前划上了句号,每天听着集训教室里“沙沙沙”的做题声在耳边回荡,我特别怀念和小伙伴放学逛吃逛吃,追逐嬉戏,过家家的日子。和很多朋友交流起我小时候参加过奥数班后来放弃时,她们的关注点都会聚焦于“那你妈妈当时是怎么激励你的呢?”我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是:“孩子的痛苦不重要,爸妈多鼓励,坚持下来就能尝到胜利的甜头!”但是,不要天真了!孩子自己爱什么、不爱什么,不但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的大脑更“诚实”!大脑会自动越过自己不感兴趣的领域。这和爸妈的鼓励真的没什么关系。虽然我对正常的在学的数学题都会觉得轻而易举,但一碰上奥数题,就会觉得“难、偏、怪”,大脑会自动地就屏蔽它们。一种是属于超前的难。当你在初高中,学过一元二次,二元二次等等方程式的解法之后,再回头看看那些类似”鸡兔同笼“的问题,曾经觉得它们都是黄金,瞬间就变成了青铜。
还有经典的形式有:口袋里有 A 只黑球 B 只白球,我随机拿了 C 只球,至少有 D 只黑球的概率是?我一直到了高中数学的最后两章,才领悟了它们的解法,听说还有很多“老朋友”在高数的课堂里才有缘相聚。这就是所谓的“超前学”。这种把步子扯得很大的方式,是一种残酷地把对手抛弃在后面的竞争手段,并不是良性的学习方式。当然,这和孩子的学习能力也有关系。“真奥数”的那些孩子,他们的学习方式是“青蛙”,可以灵活自由的跳跃腾挪,接受起来的确不吃力;而我这样的“伪奥数”孩子,就是普通孩子的学习方式,我们像蚂蚁一样,要慢慢的拾级而上,一旦被卡住了就很难再前行。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折腾里面的主人公,比如小明小红,经常会比赛骑自行车,明明大家约好一起玩耍的,非要小明先出发,小红再去追他。有时候,小红连自行车也分不到,还要步行;有些时候小明喜欢游泳,游着游着会把红领巾丢在水里,就要游回去捡,啧啧,游泳的时候为什么身上还要带个红领巾呢?我常常会陷在不可思议的脑洞里,思考应用题里的主人公为什么喜欢频频折磨自己以及自己的小伙伴,一想就是一下午。最后是交卷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路,那个时候我还交过一次白卷。除了不同层次的难度,学奥数还必须遵守套路——大量刷题,因为这是保证你能面不改色将招数运用自如的前提。凭良心说,我对做题并没有很反感,但如果每道题都要使上“洪荒之力”,不出半小时我就“血槽已空”了。可能你们会觉得,说了那么多学奥数痛苦,但是至少,能够在优秀的学习团队里,被老师重视、被同学关注,也能够获得自信的极大增长吧?!不!千万不要以为给孩子光环就可以增长自信,光环只会让人虚荣!我的“交白卷事件”很快传到了教导主任的耳朵里,她把我单独叫去谈话。教导主任原本的长相就是不怒自威,在训人方面更是冷箭齐飞——“这样的机会给到你,怎么能这么不努力呢,太让我失望了。”“我们班就选了你一个女生,为什么到现在都只有你一个呢?我还是看中你的,但你也要用实力来证明。”“你要是再这样,就把名额让给其他女生吧。你知道多少家长,在背后求进奥数集训的机会吗?”但是,面对着老师“怒其不争”的训斥,我居然没有感到自责、难过!老师一定没有想到,她的“冷刀子”在我的肚子里是另外一番理解:“没办法,我再不济,班上也选不出其他比我聪明的女生了。让其他人顶上去更难看。”那会儿,语文老师会在正式开课前的5分钟投影一篇两三百字的小短文让大家誊抄,一般抄写到一半的时候,她就会叫我去讲台前背诵,因为知道我们这种学奥数的孩子记忆力肯定不差,并且学过速记法,所以让我上去速背短文基本属于送我光环。于是这课前的“5分钟”,就成了我“变相”显摆的机会。此外我还因为奥数班学生的身份享有一些特权,比如不用写作业,不用做值日,不用上早自习等等。这样的特权,全班只有我一个女生独有。为了不被特权阶级“除名”,也为了让自己摸鱼得惬意点,我开始暗戳戳地走捷径。我偷瞄到了老师用的参考书,记下书名背地里去买,试卷上的题目我就对着参考书找答案。后面集训的队伍又再次被扩充,人数多了之后我垫底得也不太明显了,比我废柴的人大把,我还能依靠参考书的助力给他们讲解点的题目,收获艳羡的目光的同时,我更加品尝到了走捷径的甜头。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数理学科的认知就发生了偏差——重结果重答案,而不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分析、去求索,更不用谈什么创新和拓展了,而这个极其有毒的思维,直接导致了我后面在学习成绩上的一落千丈。所以,如今虽然我女儿是个不自信的孩子,但我从不会想着试图给她创造点什么、增加外部条件来让她自信。一个人的自信,只能靠自己获得,一个学奥数的孩子,自信只能通过自己想方设法地攻克掉一道又一道的难道后,逐渐地建立起来。如果说虚荣心的膨胀还是没那么好量化,那么,最看得见摸得着的就是,我在班级的成绩排名上,从第二名直接跌落到了十多名。造成成绩一落千丈的除了前面说的到有毒思维,更客观现实的就是时间精力的分配不够。因为把大量的时间耗费在奥数集训上,平时的校内作业都是潦草的应付一下,缺少课后练习的巩固和提升,语文数学都学得虚抛抛的,简单的基础知识还能应付,难度拔高题我都难以招架了。进入竞赛集训后的第二个学期,我便从第二名跌到了第五名。如果说这个排名也没有太难看,只是不够出类拔萃的话,我在原本有着绝对领先优势的阅读理解周周测上,也有了泥沙俱下般的大滑坡,原本每学期周周测的总分我可以高出第二名80分,现在也只高出了2分。这是对“校内学习的轻慢+课外阅读时间”被挤兑结出的苦果。到小学毕业时,我的排名继续退后到了班里的十多名,中考发挥失利,最后我只升入了附近的菜中。回去看望老师,教导主任看到我没有丝毫的客套和寒暄,而是在一声浓重的叹息后,对我说了四个字:“你后悔吗?”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教导主任看我时那种无奈又失落的目光。她一定要觉得我我应该为自己不努力学好奥数而后悔,然而,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后悔进奥数班,是因为我们对它真的太不了解。但凡我的老师和爸妈对我的资质才华有更切实的了解,我就会是一个在正常学业上快速奔跑的孩子。当时和我一起进奥数集训的另一个同男生,在高考的发挥也平平无奇,反倒我们班上的另一个男生,平时一点都不起眼,起初在考试中也只能排到班里八九名,他也没机会接触奥数,最后数学科目却学得相当不错,考进了复旦大学。
OK妈最后说:
如今再回忆起那段经历,安安妈说,如果孩子不是有突出资质,绝不会送自己孩子去任何带有选拔苗子目的的培训机构,因为当一个普通的孩子被放在那样一个体系中,感受到的只有痛苦、煎熬和自信被摧毁。
当然,眼下的奥数,竞赛导向已经被稀释了。所谓的“奥数题”爸妈们想让孩子接触,也只是希望能让孩子在基础知识掌握扎实的前提上适当拔高拓展、提升一下思维层次,那是完全OK的。
所以,归根结底,安排孩子的学习范围和难度,一定需要基于对孩子当下能力的充分认知。
用合适个体的方式去教育孩子,不断根据他们的兴趣和热情调整,不盲从、不跟风,这才是我们爸妈始终应该保持的教育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