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鹧鸪天》:人在低谷时,不妨读读它
文 | 林樰熳
排版 | 祝福 播音 | 岩竹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其实,这也算是一种自然现象。
公元1079年盛夏的某一天,正在江南鱼米之乡上任的苏轼一觉醒来,就被御史台的卒吏五花大绑的丢进了监狱,其罪魁祸首就是那些他大笔一挥就流传千古的诗词作品。
其中有一首《王复秀才所居双桧二首》,更被判定为有“忤逆造反”的迹象。
王复秀才所居双桧二首
吴王池馆遍重城,奇草幽花不记名。
青盖一归无觅处,只留双桧待升平。
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凌空未要奇。
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
他们认为:龙者,天子也。九泉者,地府也。把天子放进地府,不知诗人要意欲何为?就这样,苏轼被打入监狱,一关就长达四个月。
鹧鸪天·林断山明竹隐墙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
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树林的尽头是青山,青山的脚下有池塘,池塘的旁边是翠竹围成的篱笆墙。我把诗意栖居在这里,看衰草乱蝉,白鸟红莲,听季节的跫音来而复往。日子总是无端的悠闲,我扶着木杖,慢慢走出村口,慢慢走进古城,慢慢走到夕阳西下。感谢昨晚深夜的那一场小雨啊,又给这一日增添了些许清凉。
斯是陋室,虽有乱蝉衰草,却也有白鸟红蕖,胸臆停在哪里,画面就停在哪里;甚是无聊,却也能悠闲地杖藜徐步,既能陪伴夕阳,还能沐浴清凉。失掉很多,风光不再,风景犹存。还是要感恩这个世界的。
这就是苏轼的黄州生活。
苏轼是1079年的十二月被贬到黄州的,在那里呆了近五年的时间。
经历了一场生死的劫难后,他从富庶的江南来到了荒僻的黄州,从堂堂一方知州降为小小的团练副使,还是个毫无实权,到处受钳制的罪官。
到黄州以后,他被停发官俸,没有居所,带着一大家子人,靠夫人变卖家产维持生活。先是寄寓于山间小庙,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造起了竹墙茅篱,求得几亩废弃了的瓦砾之地,就开始了艰难困顿的贬谪生活。
传说为了量入而出,他让夫人把银钱换成铜钱,每天分串使用;为了填饱肚子,他带领全家,亲自下田耕作,在不毛之地上垦荒出五十亩田园,种植稻粮菽黍,实现生产自救;在逆境中,他对庸常的生活投入了极大的热情,酿酒、制羹,还发明了著名的“东坡肉”……
在黄州的那段日子,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180度的折转。朝堂远在天边,江湖近在眼前。苏轼除了夙夜劳作,维持温饱之外,也广交朋友,寄情山水,从另一个角度寻觅生命的意义。
在《定风波》里,他说,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在《水调歌头 快哉亭》里,他说,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在《西江月》里,他说,可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破琼瑶。
在《鹧鸪天》里,他说,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他这段时间写的作品不但数量丰厚,而且境界更为开阔,气度更为豁达。在人生的低谷,他不怨不怒不乞不靠,以独特的姿态从容面对。在《赤壁赋》中,他写道: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仁者乐于山,他们从山的岿然伫立中看见崇高和安宁;智者乐于水,他们从水的海纳百川中看见包容和平和。正是这种别具一格的大气心境,让苏轼能超脱于现实的磨难与困境,站到了生命的制高点,看见大气的风景。
在给自己的最后总结里,他这样写道:“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是他生命历程中最艰苦卓绝的三个地方,却是他活得最为成功的地方。他的生命就像一朵怒放的鲜花,越是在贫瘠的土地,越发舒展而坦然。
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生存的条件变了,生存的方式也随之而变。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所以能在任何惊涛骇浪中遗世独立,安然自在。
生命焉能没有高低不平?如果你也处于人生的低谷,不妨来读读苏东坡,你会发现不一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