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剑锐丨小说/车官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剑锐：本名逄建锐，山东青岛人。2011年开始写作，在《参花》、《胶东文学》、《古城文学》、《中国草根》等文学杂志发表作品二十万字。曾获冯梦龙杯“新三言”全国短篇小说征文大赛优秀奖，“东北文学杯”全国小小说征文大赛优秀奖，《参花》杂志社优秀奖，首届“世界汉语文学杯”文学作品大赛散文类二等奖，《关东文苑》最佳优秀作品奖及《中国草根》2015年度十大作家奖。
车 官 剑锐
二零零四年春，我从一个偏远的小镇调到城西街道办事处工作。大概因为我在原单位当了几年秘书的缘故，领导把我安排在机关事务办公室，具体负责车辆管理。跟我谈话的是分管机关的工委副书记刘振河，也是我的老同学。他说机关事务办公室车辆管理有些乱，让我好好理顺一下，关键是要刹住公车私用之风。凡是在乡镇管过车的都知道，那活儿很不好干，何况还要刹住公车私用之风。我皱皱眉头说，“恐怕我难以胜任。”刘振河吸一口烟，接着给我戴高帽，“你办事一贯的认真负责，而且在龙潭镇干了多年办公室，经验丰富，这个岗位很适合你。”我只是一个劲抽烟。见我没吭声，他把半截烟摁在烟缸里，接着说，“这是联席会决定的！”他一说是联席会决定的，我就没二话说了。组织安排，只能服从。再说，孬好也是个办公室主任，谁不想当官？
我的工作职责是管理车辆，人称“车官”。 那是个敏感的中层位子，手里握着不小的权力，我在龙潭镇干过几年，懂得其中的道道，下面趋奉的人很多，上面拉拢的人也不少，不过人们的趋奉和拉拢都是有想法的，谁不想讨个方便讨些好处？但是，这些事情如果处理不当就会招来一些不满，甚至得罪一些人。说白了，是个有实权的差事，也是个不好干的差事，尤其在城西街道办事处不好干。近几年一直在机关事务办公室给主任打下手的邢春雨，搬着手指头往前数了五任，时间最长的干了一年零三个月，时间短的干了不到四个月。邢春雨告诉我，在城西街道办事处，最忙的是汽车，从早到晚不停歇，就跟穿梭似的，送下这个再接那个，有时候还得到外面雇车；领导成员公车私用理直气壮，因为用车跟办公室吵吵闹闹如同家常便饭；办公室主任整天调车派车忙得焦头烂额，还经常招得领导埋怨和训斥，车辆管理相当难。史鑫干了三个多月，被当官的训哭了好几回，他总共打了三次报告，死活不干了。机关事务办公室成了一个乱摊子。
我就是从史鑫手里接下这么个乱摊子。
上任伊始，我并没有急于开会整顿，而是先做了一些调查研究。
机关事务办公室管理汽车十辆，其中相对固定的五辆，由办公室具体负责调度的五辆；管理驾驶员十人，其中在编的两人，临时工八人。车辆看起来不少，用起来却十分紧张，十一位领导成员出出进进都要车接车送，许多时候一些部门和单位也用车，如信访、民政、纪检、组织、宣传、政法、招商办、青妇武等，一个拥有十辆汽车的单位显得僧多粥少。
存在的问题主要是：私人用车现象严重，工作时间打着办公事的幌子办私事者屡见不鲜，八小时以外尤其是双休日、节假日私人用车十分频繁，甚至比工作用车还忙；有的用车人与驾驶员串通一气欺骗办公室，有的自己用完车再给亲属、给分管的单位用，还有的故意造成车辆紧张局面刁难办公室；驾驶员存有消极情绪，上班拖拖拉拉，迟到早退现象严重，有的投机取巧，千方百计赚公家便宜；办公室在车辆管理、人员考核方面无章可循。
我把这些问题反复捋过几遍之后，发现根本的问题是公车私用，主要原因是无章可循，工作人员不能公正处事。
我到附近几个兄弟单位了解情况，几乎都是通病，办公室主任对车辆管理叫苦不迭，有两个单位曾经尝试过禁止公车私用，均以失败告终。我详细了解他们的做法和失败的原因，结合本单位实际，起草了《车辆管理规定》《机关事务办公室工作人员考核意见》和《关于改进工作的几点建议》。那天下午，我拿着一叠材料走进刘振河的办公室。
刘振河翻看着那叠材料笑了笑，“我想这些天你怎么没动静，原来是在搞制度呀。”
我说，“只有建立健全规章制度，工作有章可循，说话办事才有底气。”
“这些材料先放这里我看一下，待黎明书记考察回来，再向他做个专题汇报。”刘振河停一会儿问，“近些日子怎么样？”
我知道他指的是工作，便滔滔不绝地谈起目前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一是待遇问题。我跟所有驾驶员谈了一次话，也到周边单位做过调查，了解到一些情况，临时工驾驶员待遇偏低，而且连起码的保险都没有，意见很大。这怎么行呢？用人单位不给职工投保险本来就与上级规定抵触，话说得难听些，如果职工因此上访怎么办？这些人的待遇特别是保险问题应该立即解决！
刘振河静静地听着，组织、人事、工资都归他分管。上级曾多次召开会议强调，要求切实解决好临时工的投保问题。前几年拖着没办是因为财力不足，而且上级政策比较宽松，抓得不算紧。现在财力允许了，这事就不能再拖了。他点一支烟，又扔给我一支，示意我接着讲。
再是私人用车，这是问题的关键。在城西街道办事处，公车私用显得理直气壮，但只是领导成员用，似乎成为一项待遇。领导成员可以用公车办私事，所以驾驶员公车私用也理所当然，觉悟高些的还遮遮掩掩，有的干脆光明正大。特别在双休日、节假日，当官的都用公车办私事，驾驶员鞍前马后相伴相随，比工作日还忙。“我们应该为驾驶员设身处地想一想，领导们休息日用车办私事，驾驶员却要为此付出牺牲休息日的代价，领导是人驾驶员也是人哪！”我说着竟有些激动，喝口水平静一下，接着说，“驾驶员总体上来说是好的，为领导私人用车付出了很多，牺牲了很多，存有消极情绪在所难免。一句话，杜绝公车私用，许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近几年市纪委三令五申，严禁公车私用，多次召开会议，发了好几个文件，咱们只是没执行罢了，现在要执行理直气壮！”
刘振河说，“谈一下你的想法。”
我谈起我的打算。
杜绝公车私用，具体办法虽然已经写进制度，但关键要抓好落实。例如，在车辆停放方面，过去为了方便工作，允许驾驶员班后把车带回家。这种做法，给私人用车创造了便利条件，不少驾驶员连代步工具都没有，老婆孩子出出进进也是车接车送，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东邻西舍、亲戚朋友，凡是说上话的，打个招呼，只要驾驶员乐意就可以用车，办事处没人管。一般情况下，一辆车一年也就跑三万公里左右，最多的跑四五万，但去年有一辆车竟跑了七万八千多公里，相当于两年的车程，燃修费自然也是两年的，很不正常。下一步，要在办公楼大院划出停车位，凡是没有值班和加班任务的车辆，班后将车停放在单位，由值班人员负责督查。同时，还要制定主要领导抽查及带班领导督察制度。对于不能按时停放的车辆，谁用车谁说明情况。当然，也要采取一些灵活措施，比如，因为工作需要，允许驾驶员将车带回家，这就需要有配套办法，什么情况可以把车带回家，什么情况不可以。总之，领导干部要起带头作用，否则，再好的制度只能停留在纸上······
我俩谈了一下午，我的想法得到刘振河的充分肯定。
让我奇怪的是，我到机关事务办公室主持工作两个周，没发一个文件，没开一次会，驾驶员都规规矩矩上班，就连一贯拖拖拉拉的宋文杰也不迟到不早退了。领导成员私人用车有所收敛，但还是有，因为有关规定尚未出台，不过大部分被我拒绝。也有的打着办公事的幌子办私事，这是没办法的事。并没发生领导成员故意刁难办公室的现象。这是怎么了？史鑫在交接时谈到领导用车时显得十分委屈，他对我说，“老兄，我送你一句话，你可千万记住了，在咱们单位，领导私事用车比公事用车更重要······”我清楚地记得，后来史鑫流泪了。看来大家都在观察，在等待。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连一把火都没烧起来，机关事务办公室静得如一潭死水。
我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解决自己的交通问题。不少人认为我是作秀，管车的办公室主任，哪个不是坐着公车出出进进。驾驶员宋文杰见我买了摩托车，嘿嘿一笑说，“自己管车还买摩托车干啥？”他对此不解，曾在节假日要开车送我回老家，被我拒绝。我明白，有许多眼睛都在盯着我呢。公车私用之风所以难刹，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管理者难保自身清白，别人用车就没了底气。如果自己开了公车私用这个端，今后怎么管别人？
一把手黎明外出考察回来后，认真听取了我和刘振河的汇报。同时，我递交了《车辆管理规定》《机关事务办公室工作人员考核意见》和《关于改进工作的几点建议》。黎明充分肯定了我们前段工作取得的成绩，他笑着对刘振河说，“看来一个地方的问题，关键是人的问题，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
刘振河点点头说，“从近一个月的情况看，机关事务办公室的工作正在向好的方面发展。私人用车当然还有，主要限制在领导成员一些比较特殊的情况。”
我说，“要把长期以来形成的不良习惯扭转过来，决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仅靠自觉遵守是不够的，仅靠制度制约也是不够的，两者都要抓好。办事处要出台文件，还要加强教育，关键是要抓好制度落实，真正形成人人自觉遵守规章制度的良好氛围。”
黎明说，“不少单位曾尝试过禁止公车私用，都以失败告终。多少年来形成的规矩，想一下破了它，不是件容易事。凡事都有个过程，不要急于求成，慢慢来。”
我们谈了一个多钟头。黎明最后说，“我要认真地看一看这些材料，如果可行，再拿到联席会上研究。”
一个多月后，经办事处党政联席会两次研究，我起草的两个文件和一个报告终于通过了。
办事处召开了全体机关工作人员会议，《车辆管理规定》和《机关事务办公室工作人员考核意见》以办事处红头文件的形式发到有关部门、单位及个人。党政联席会还对车辆管理、人员待遇等问题研究了相关意见。
车辆方面，杜绝公车私用，实行车辆定点停放和领导成员督查责任制，推行近距离公务自行车活动。待遇方面，所有临时工每人增资二百块，享受在编人员同等的投保待遇。
如同扔下一颗炸弹，严禁公车私用立即引起轩然大波。最伤及切身利益的是党政领导成员，公车不能私用了，过去连理发都得办公室派车，现在即使办公事，两公里之内也要骑自行车。“这根本不可能！”不少人都这样说。
驾驶员有苦有甜，苦的是不能像过去那样随随便便用车了；甜的是提高了待遇，节假日、双休日也可以休息了，总的说甜多苦少。大多数人为我唱赞歌，称我敢于进谏，为大伙办了好事。当然，也有人骂我出风头，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加强车辆管理，重点是严禁公车私用，关键要抓好落实。我首次组织驾驶员开会，认真学习《车辆管理规定》和《机关事务办公室工作人员考核意见》。学完文件我强调，“有了规定，就要认真执行。首先，我个人决不使用公车办私事，希望大家对我加强监督。也希望大家严格执行上班签到、停放车登记、工作考勤、节油有奖、修车审批等规定；对于私自出车、燃油超标、违规违纪者，严格按照规定追究责任并进行经济处罚，决不姑息迁就。”
宋文杰笑嘻嘻地说，“你为我们办了好事，大家都很感激你，即使你办点儿私事用一下公车，我们也会为你保密，大家说是不是？”
驾驶员都笑了。提高了待遇，大家脸上挂着少有的喜悦。
老刘师傅感慨地说，“这些年来谁为我们叫苦？谁为我们鸣不平？谁为我们争取利益？我算看透了，王主任敢为我们说话，让这些临时工越来越像个人样了。我们一定听从你的领导，执行各项规定！”他说得有些激动，夹着劣质香烟的手微微发抖。
大家纷纷表态，一定要好好工作。
办事处购进自行车，供领导成员近距离公务使用。
办公楼大院里划了停车位。我和邢春雨每天下班前都要把车辆停放情况落实好，吃罢晚饭再回单位待到十点左右，我们就像两个忠诚的看家狗，把车辆看管得严严实实。我知道，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不会轻易改变，不少驾驶员连代步工具都没有，晚上想到单位开车办私事的大有人在，值班人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老好人的大有人在。严禁公车私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严把停放车这个关口，使其无机可乘，久而久之，就会消除他们公车私用的念想。
周日晚上我值班。我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只见宋文杰在办事处大院里转悠了一会，又到值班室看人打扑克。他不值班不加班来这里干什么？我心生疑问，发个短信，叫他来办公室喝茶。
不一会儿，宋文杰推门进来，我给他泡一杯茶。
宋文杰三十出头，是办事处比较年轻的驾驶员，身体好，能吃苦，车技不错。在所有驾驶员中，我俩关系最好。
我们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说，“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孩子还没接回来。”宋文杰说得吞吞吐吐。
过去没有约束，宋文杰凭着用车方便，周末把孩子送回老家，周一之前再接回来。他老家离县城五十多公里，每周跑两趟，一年到头就是上万公里。现在有了规定，难道他还是每周雷打不动地往老家跑？“孩子在老家？”我看他一眼问。
宋文杰点点头。
“你想用车？”
宋文杰又点了点头。
“你想偷着用？”
“······”宋文杰张了张嘴。
我心底的怒火腾地一下蹿了起来。想冷静一下，点一支烟吸着，却冷静不下来，我气呼呼地说，“你的胆子真够大，一个多月没有人违规，小心我把你当火把子点了！”
宋文杰两眼瞅着脚尖，声音小得像个蚊子，“本来朋友答应今晚借车给我用，没想到车又坏了。”
“今晚必须回老家？”
“孩子明天上学。”
看看表，时间不算晚，我给汽修厂刘老板打个电话，“刘老板，在哪里忙？”
“不忙，在家里。”
“我想办点私事，你的车闲着没？单位的车不能用。”自从去修过几辆车之后，刘老板几次相约吃饭都被我谢绝，所以借车用一下我还能说出口。
刘老板哈哈大笑，“你管那么多车没车用，就不怕我笑话你？”似乎觉得不妥，毕竟两人没开过玩笑，马上改口道，“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送，我让宋文杰过去，一会儿就到。”
宋文杰赶忙站起身，说谢谢了。
宋文杰走后我陷入沉思，今晚如果我不给他借车，也许他只有用公车了。难道其他驾驶员没有想法？领导成员没有想法？禁止公车私用，任重道远。长期以来，不少人都盯着公家这块肥肉眼热，谁不想方设法赚公家便宜？不少单位都尝试过禁止公车私用，但成功者甚少。所以一定要千方百计抵制住这种不正之风，决不让公车私用回潮。
晚上查车成为我和邢春雨的重要工作任务，两人轮流值班。我一再强调，在私人用车上决不能讲一丝一毫情面，特殊情况及时沟通。
邢春雨做得很认真，但还是出了问题。问题发生在他值班的那个晚上。
那晚值班人员都在值班室打扑克。邢春雨到院子里转了一圈，见车辆都停在各自的停车位上，便回到办公室看电视。
值班室里相当热闹，带班的李部长脸上贴满纸条，正跟大家玩得热火朝天。
宋文杰走进门，跟李部长附耳低言。
李部长点点头说，“去吧。”
宋文杰又到机关事务办公室问邢春雨，“回家不？”其实，他不过是来打个招呼而已，意思是他要出车了，如果邢春雨回家，他当然可以顺便送一程。
邢春雨抬起头看看他说，“我还早着呢。怎么，出车？”
“黎书记叫我过去送几个客人。”宋文杰说完转身走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虽然黎书记是一把手，但邢春雨总觉得心里疙里疙瘩，不许别人用车，自己搞特殊，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办公室的活怎么干？直到第二天还憋了一肚子气，憋不住，就向我发牢骚。
我听完非常自信地说，“肯定是宋文杰撒谎！黎书记不可能用车，即使用，也会找我，不可能找带班领导。”
我查阅了值班记录，宋文杰的出车时间是十九点四十分至二十一点五十分，派车人一栏李部长填写的是我的名字。毫无疑问，宋文杰对李部长撒了谎。昨天是周日，两个小时回一趟老家足够了。我气呼呼地点一支烟，又扔一支给邢春雨。
邢春雨见我一脸怒气，劝说道，“别生气······我看这事就算了吧，他平日表现得挺不错，你俩关系也很好，如果真是他用了，你是处理他还是不处理他？”
我正在气头上，“我当然要处理他！你知道吗，他就是认为和我关系不错才这样做，如果不处理，他会蹬着鼻子上脸！”
宋文杰一早出车去了青城，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来。见我办公室亮着灯，满脸微笑地走进来，“主任还不歇啊！”
我沉着脸看着他问，“昨晚谁用车了？”
宋文杰笑笑说，“领导用了。”
“是哪个领导？你给我说明白！”
“是黎书记。他找李部长，值班车不在，李部长就派了我。”
“你放屁！”我火冒三丈，“到底是谁用了？！”
值班驾驶员老刘以为有人与我吵架，急匆匆闯进办公室，见我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宋文杰坐在排椅上，显得很不以为然，摸出烟点着，吸了一口，拿眼瞪着我说，“是我用了，你想怎么样？”
“你混蛋！”本来希望他没用，闻此言我的怒火一下蹿到头顶。
“你骂人？！”宋文杰的火也上来了。
“骂你是轻的！”我简直要气疯了。我和邢春雨每晚辛辛苦苦加班加点看着那几辆车，为的就是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可没想到这个好朋友却挖我墙脚。“明天到财政所交罚款，并在会上做检讨！”我说的，都是文件上规定的。
“你还要动真的？”宋文杰突然换了一副笑脸。
“我向来不说假话！”
“这不可能！”宋文杰猛地站起来。
“违反规定必须受到惩罚，我不与你废话！”我说得坚定不移。
“你敢！”宋文杰噌地窜到我跟前，跟我拍桌子。
我气得两个眼珠子直冒火。
老刘把宋文杰推回排椅坐下，用手指点着他脑门说，“宋文杰，你别蹬着鼻子上脸！违反了规定你还有理了不是？今天我得教训你几句，要是叫你管车，你不这样管行吗？今天你要敢说王主任半个不子，我先撕烂你的嘴！你摸着胸口说，王主任为我们办了多少好事？就连你的二百块违章罚款，也是他替你缴的。他这样待你，你还给他出难题，长良心吗你？！”
“什么违章罚款？”宋文杰抬起头问。
“他说你家穷，不让你知道。是我替你缴的，单子还在我车上呢。宋文杰，好好想想吧！”老刘气呼呼地走了。
宋文杰双手抱头，哭了。
次日，宋文杰交了罚款，并在相关会议上做了检讨。
宋文杰的私人用车罚款，是财政所收到的第一份罚款。对此，人们评说不一。有的说我是拿好朋友开刀，故弄玄虚；还有人说我是杀鸡儆猴，如果当官的公车私用，我决不敢这样做。
其实人们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杜绝公车私用，触及利益的主要是领导成员和驾驶员，重点是领导成员。我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管得住驾驶员，不见得管得住当官的。
长期以来，人们习惯了使用公车办私事，似乎这是领导成员应该享受的一项特殊待遇。一下要取消这项待遇，扭过这个弯子来，必然会引起部分人的阵疼。当初黎明把《车辆管理规定》拿到办事处党政联席会上通过就遇到很大阻力，副书记杨波不仅当场坚决反对，而且还理直气壮地说，“各乡镇和街道办事处党政一把手可以配专车，为什么副职就不能配？工作都是你们干的？”黎明气得两眼冒火。办事处主任徐一平急忙接过话茬说，“那不是市里的规定吗？”杨波把眼一瞪说，“市里的规定就正确了？不是也有不少市里的规定没执行吗？”经他一闹腾，《车辆管理规定》直到一个多月后才通过。在办事处召开了全体工作人员大会贯彻《车辆管理规定》精神之后，大部分人能够自觉遵守用车规定，唯独杨波我行我素。
杨波要求副职配专车，实际上是他自己想配专车。按照工作分工，他分管在建大项目。一年前办事处引进一个风力发电项目，一期工程投资一点二个亿。这是城西街道办事处有史以来引进的第一个大项目，领导十分重视，为了确保该项目各项工作顺利进行，早日投产，办事处拿出一辆轿车专靠这个项目，所以杨波也就有了专车。风力发电项目建成后，本该把那辆车撤下来，但领导似乎把这事给忘了，杨波也就一直用着。也许与性格有关，也许在副书记位子上太久，杨波很强势，他在城西街道办事处干了三届副书记仍原地踏步，班子成员中他资格最老，牢骚最多，没有不敢说的话。许多时候，即使黎明和徐一平也让他三分。对于严禁公车私用，他始终持反对态度，通过《车辆管理规定》时，十一位班子成员只有他保留意见，还与黎明拍了桌子。事后他在用车上似乎一直跟黎明较劲，你不允许副职配专车，我就每天占用一辆车。他天天用车，一带就是一天，而且只要他把车带走了，任你有天大的事都调不回来。好几次我都没调回他带走的车，明知他给办公室出难题，却很无奈。史鑫管车那会儿，杨波最多同时用三辆车，还因为一辆车派的不及时把史鑫训哭了。他就是要搞特殊。有人说杨波带走车不全是自己用，也给分管的单位和家属用，就跟自家的一样。
办事处十一位领导成员，共有十辆汽车，除书记、主任、计生办、财政所、城管用车相对固定外，平时由办公室调度的汽车只有五辆。就是说，其他九位班子成员只用五辆车，而且许多时候不仅班子成员用，部门、单位也用，用车人排成队，车辆忙得跟穿梭似的，送下这个再接那个。总的说大家都比较自觉，谁用车到机关事务办公室挂上号，由办公室统筹安排，穿插使用，但唯独杨波搞特殊。起初，每天上班前他都跟我打个招呼，说他要用车办事。这是办事处的规定，用车领导必须事先提出用车申请，并说明事由。但杨波从来都是笼统话，不说去哪里，不说具体办什么事，也不说几时走几时回，架子比市长还大。有那么几回，我见他要了车却没用，在院子里停着。而那时候，正巧有人急着外出办事，其它车辆都不在家。我想如果杨波事情不着急，暂且把派给他的车先用一下，把人送下立即回来，也就二三十分钟。但是，杨波不答应，说他马上就走，其实也没走。也许这些年的特殊用车待遇助长了他的强横，他就是要占用一辆车。后来，杨波连用车的招呼也不打了，把我叫去他办公室，一笑说，“我每天都用车，以后就甭每天跟你打招呼了，怪麻烦的。”末了又说，“其实不是针对你，我就是对这事看不惯！”意思不言而喻，他就是要自己占一辆车。我从内心里排斥这种特权行为，千方百计制约他占车，有时候难免争争吵吵，惹得杨波朝我发一通火。哪有这样的领导，我深感无奈。刘振河对此也毫无办法，还说，“这已经比从前好多了。多年来形成的习惯，不可能一下子扭转过来，搞急了会产生负面影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我觉得很别扭。杨波这样做，如果别人效仿他，办公室还怎么管理车辆？但毕竟杨波是副书记，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严禁公车私用，办事处的文件发了，会也开了，但似乎与杨波无关，礼拜天理直气壮地要车回老家，被我理直气壮地拒绝。见我不买他的账，杨波聪明起来，每到双休日就要车加班，工作需要，理由很充分，其实都心知肚明，只是打着办公事的幌子用车办私事。我不想另派车加班，驾驶员也是人，谁不想休班放松一下？尤其没人愿意为杨波出车。我协调带班领导，给杨波派值班车。但是，值班车很快被杨波搞乱套，他只要带走了车，无论你有天大的事，休想把车调回来。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带班领导就不给他用车了。我只好增派加班车。渐渐地，我发现杨春林很愿意为杨波出车，而且每派加班车，杨波都指名要杨春林。每当我问杨春林，杨波用车干了什么，去了哪里，杨春林总是支支吾吾，替他遮遮掩掩。我发现，他俩关系很不一般，杨春林跟杨波说话完全不是过去唯唯诺诺的样子，都称兄道弟了，而且有时候还跟杨波开一些不该开的玩笑。他们一起干了什么，只有他俩知道。
不久，事情便真相大白。
那天是礼拜天，杨波和以往一样，因为项目建设的事要求用车，并指名要了杨春林。上午，他俩到工业园走了一趟，随后便去杨波岳母家吃中饭。杨波岳母家在山区，距县城三十多公里，跟杨春林父母家相距不到五里地。俩人每次去那里都是各自回家，下午再一起回来。这样既方便了杨波，也方便了杨春林。俩人对此守口如瓶，所以没人知道他们的秘密。但纸包不住火，这一回杨春林主动跟我说了实话，是因为他的车发生事故，需要保险公司理赔。这事瞒不了我。
杨波自从坐杨春林的车学会了开车，说是学会了，其实仅能在路上跑。作为驾驶员，杨春林自知责任重大，每次陪杨波练车都坐在副驾座上，全神贯注，特别谨慎，比自己开车还累。当初是为了巴结领导，到宽敞地儿练过几次，觉得学两下子就行了。但没想到杨波就像吸毒似的上了瘾，到岳母家吃饭就更加频繁，其实就是为了来回路上练车技。过去到杨波岳母家是先送下杨波，杨春林再开车回父母家；后来杨波学会了开车，便先送杨春林，自己开车去岳母家。起初杨春林很担心，但杨波是领导，话说出口，他不好说个不字。好在两个村之间的道路还算宽敞，而且农村不像城市那样车水马龙，杨波单独开着车顺顺当当地走了几趟，他也就放心了。
那天中午，杨波在岳母家喝了两杯酒便休息了，他有午休的习惯，每天中午都要躺一会儿，睡半个来钟头。可是那天不知怎么搞的，杨波一觉醒来竟是五点多，看看时间有些晚，因为还跟人约好晚上有个酒局，便急急忙忙开车去找杨春林。进了杨春林父母住的村子，来到十字街路口，杨波并没减速，因为车速不算快。没想到左拐弯时，迎面猛然窜来一辆小面包，杨波一下慌了神，急踩一脚刹车，却踩在油门上。本来车速不快，而且开面包车的小伙子也踩了刹车，但就因为杨波踩在油门上，促成了这次不该发生的事故发生了，人家车停下了，他的车却猛地窜了过去，人没事，但车辆各有损伤。杨波拿出五百块钱要私了，小伙子说啥都不答应，报了警。车前很快围满了人，惊慌失措的杨波稍作镇静，立即给杨春林打了电话。杨春林出来不久，110也赶到了。杨波负全责，但他没有驾照，幸好他交警队有朋友，杨春林成了替罪羊。杨波让他承担事故责任，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答应了，痛痛快快地签字画押。但事后越想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办事处文件规定，一旦发生车辆事故，取消驾驶员年度安全奖，签字画押时把这事忘了，上年他的安全奖拿了一千多。就是说，因为杨波造成的这个事故，杨春林要损失一千多块钱。杨波不知此事，当杨春林告诉他时，他当即承诺，决不给杨春林造成经济损失，跟王建国打个招呼就是了。
为此，他特意请我吃饭。但他没想到我不买他的帐。
本来，当杨春林实事求是地跟我说明情况并求我高抬贵手时，尽管我憋了一肚子气没答应，但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想在年终考核时酌情处理。因为虽然杨波和杨春林拧成一股绳欺骗办公室，但毕竟杨春林也是受害者，家庭生活很拮据，而且他从来没发生过安全事故。
想是这么想，可因为杨波从中一搅和，我又改变了主意。
那个晚上，三杯酒下肚之后，杨波打起了官腔，“建国，听说你要取消春林的安全奖？”
我说，“是！按照办事处的规定，凡是保险公司理赔的事故，均取消驾驶员安全奖。”
杨波“哦”了一声，“我看你们的规定得改了！”
我一笑，“那是办事处的红头文件，要改也得联席会通过！”
杨波冷笑了一声，“宪法都照样改，何况小小办事处的文件！”
见他说得霸气十足，我没做声。
杨波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又说，“那天我也在车上，我看就算了吧。”
如果杨波放下架子实话实说，也许我真能为杨春林网开一面。但杨波作为办事处工委副书记，自己做下这样的事，在交警队让杨春林当替罪羊也就罢了，因为他没有驾照。现在既然他要为杨春林讲情，就该实话实说，即使不实话实说，也不必霸气十足，依权压人。我憋了一肚子气，“我必须照章办事！”
杨波问，“真的？”
我说，“是！”
杨波摔碎一个酒杯。
三个人不欢而散。
得罪了杨波，我处处谨慎，事事小心，毕竟我仅是个小主任，权小言轻。而杨波是工委副书记，常在用车上给办公室制造麻烦，还磨道里寻驴蹄印，一旦寻到办公室的不是，就朝我发一通火。
但是，无论我怎样谨小慎微，还是被杨波逮到了把柄。
那些日子阴雨连绵，杨波到市委开会是个下午。因为天气预报说夜间有大暴雨，所以包村干部要到岗到位坚守防汛第一线。办事处主任徐一平安排，所有包村干部在办事处统一集合，调集所有车辆送包村干部上岗防汛。之所以用车送包村干部上岗，其实是接受过去的教训，避免有人自带交通工具深更半夜溜号。我便把开会的车辆也调回来送人。杨波散会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打电话要车接他。这时候，所有车还在送人，一辆车都没有。我正为难，就见杨春林开车进了大院，我立刻派他去市委接杨波。
到市委大约需要十分钟车程。但那天，杨春林是在半小时后才把杨波接上车。
杨波打过电话十几分钟见没有车接他，便再次打电话，问车怎么还没到。我说当时刚挂了电话就派去了杨春林，应该到了吧。于是，我又给杨春林打电话。杨春林告诉我，道路积水不太好走，而且正值下班高峰，路上堵车严重，不一会就到了。我又给杨波回话，说明情况。杨波很不高兴，嘟囔了几句。半小时后，杨波的电话又来了，态度极不冷静，话也不干净，“你们办公室是怎么搞的，半小时都派不来个车，是不是不想干了？妈的，让老子在雨里淋着！”
虽然他不可能在雨里淋着，但我自知理亏，连声说对不起。挂了电话，立即与杨春林联系。一接通电话杨春林就说到了。确实是到了，就听见杨波一旁大呼小叫，骂骂咧咧，嫌车去晚了。我明白，他就是要让我知道他骂我，一声没吭就挂了电话。
其实，这顿骂我挨得冤枉。后来杨春林告诉我，那天他并没有马上去市委接杨波，而是先到学校把上学的女儿接回家，路上又送了两个人去酒店喝酒。自认为与杨波关系不错，解释一下就行了，不想一见面杨波就大发雷霆，吓得他没敢说实话，只说路上堵车耽搁了。
无论什么原因，让杨波等了半小时是不应该的。次日，我去他办公室道歉。
杨波还是满腔怒火，连看都不看我，“行了行了，干够了就说话，换了别人，也不至于让我淋半小时雨。”
我灰溜溜地走了。
当天，我递交了申请书，要求换岗。我对黎明说自己年龄大了，而且多病，不适合在机关事务办公室主任这个岗位上干下去。而对于因派车与杨波发生的不快只字未提。
黎明笑笑说，“目前没有合适人选，先干着吧！”
事后黎明听刘振河说我受了些委屈，亲自找杨波谈了一次。但杨波仍我行我素，动辄以加班的名义，要杨春林跟他一起办事。工作需要，我不能不派车。但自从知道杨波跟杨春林学开车之后，我便尽量避免把他俩搅在一起。
但是，杨波还是用杨春林的车出了事。
那天是周六，杨波和往常一样，理直气壮地要车办事。我准备派别的司机。杨波说要去青城接客户，杨春林接过两次，熟门熟道，必须他去。没办法，我派了杨春林。
晚上，我在办公室值班，见只有杨春林没停放车，便打电话落实。杨春林说，“杨书记正陪同客户一起吃饭呢。”我再没说什么，工作需要，我能说什么？他俩经常深更半夜回来，杨春林总是为杨波遮遮掩掩，连办事处一二把手都让杨波三分，我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也不能奈何他，一些事情懒得深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九点半，杨波的手机打到办公室座机上，我接起电话，话筒里却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喂，城西街道办事处？我是交警大队。杨波出事啦······”
我心里掠过一种不祥之兆，脑袋轰一下就大了。稍作镇静立即打了杨春林手机，问他在哪里。
杨春林说，“在茶楼，杨书记跟客户谈事呢。”
我骂道，“混蛋，车都出事了还说谎！”
杨春林一下就草鸡了。
我俩一起赶到现场，事故基本处理完了。
事故发生在市委东部的海滨大道，尽管道路很宽敞，车辆也不多，但事故还是发生了。从现场情况看，杨波开车左转弯，与对面来的面包车相撞，面包车车头撞在轿车中间，两辆车面目皆非，人早被120拉走了。交警告诉我，杨波满身酒气。
据杨春林讲，两个多月以来，只要他为杨波出车，多是杨波开车。今天杨波要了车，上午杨春林开车接上他，他又把杨春林送回家，自己开车走了，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杨春林根本不知道。
从医院回到单位已经是下半夜。
杨春林蔫头耷脑，战战兢兢地给我倒水、点烟，求我在领导面前为他说些好话。虽然杨波的驾照刚办下来不久，但杨春林估摸不透自己要承担多大责任，看样子吓得不轻。
我不害怕，因为我没有责任，领导工作用车，我必须派车。至于杨波撒谎，公车私用，尤其是酒后驾车发生事故，那是他的事，责任在他自己。我担心的是，不知这场事故办事处和杨春林要承担多大责任。杨波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头上一条口子缝了七针，还断了两条肋骨；对方车上共三人，不同程度受伤，一个断了一条腿，一个脑出血，另一个最轻，眉骨碰破一条口子。虽然责任还没完全确定下来，但杨波一身酒气，酒后驾车这一条就足够了，即使他交警队朋友再多、神通再大也难以扭转乾坤。尽管办事处的车辆全部投了保险，但我知道，这样的事故保险公司不予理赔。
次日上午一上班，我向刘振河和黎明汇报了事故的大体情况。
黎明、徐一平、刘振河去医院看望，杨波已经醒过来了。他后悔不已，泪流满面，连声说对不起。但晚了，事故已经发生。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杨春林在全体机关工作人员大会上做了深刻检讨，罚款三千块，停止工作三个月，期间取消任何待遇。
杨波上班后，一下换了个人似的，四十刚出头的人，头发白了大半，一个思维敏捷、聪明机灵、强势霸道之人，一下变得蔫头耷脑，混混沌沌，说话有上句没下句，有时一句话说一半就卡壳了，脑袋上的毛病，车祸留下了后遗症，工作没法干，只是每天到单位走一趟，喝杯茶看看报纸。
“杨波事件”之后，我将那辆事故车连同一辆“老爷车”申请报废卖了废铁，汽车由原来的十辆减为八辆。
不少人为我担心，哪个单位的公车不是只增不减？而我们单位本来车就少，再减掉两辆，行吗？
也有人拿我们单位跟相邻的城东街道办事处作比较。说人家城东汽车总数达十八辆，班子成员人人都有专车，机关干部下乡也是车接车送。城西倒好，论区域面积比城东大，论干部职数比城东多，可要论车辆，还不到人家一半呢。你等着瞧他怎么坐蜡吧！
他，是指我这个“车官”。
不知从那天开始，单位里骑自行车的人越来越多。
那天看大门的许老头突然发现，连一二把手也骑着自行车上班了。他急忙走上前去，吃惊地问道，“黎书记，徐主任，你们也骑车上下班呀？”
黎明嘿嘿一笑说，“人家外国的总统总理都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咱为什么不能骑？！”
后来，就有人总结了骑自行车的许多好处。有人说，其实骑自行车挺不错，没有交通堵塞，效率也不低。还有人说，过去外出办事，坐的车档次低了还觉得没面子；现在那些坐奔驰宝马的人，还说咱骑着自行车挺时尚的，说这是懂得养生之道······
事实证明我没有坐蜡。总的说大家都比较自觉，车辆管理走上了正轨。奇怪的是，车辆减少了，用车的频率和时间居然也减少了，燃修费也减了不少。于是，我又停用了两辆汽车。
不久，市纪委召开全市公车管理工作会议，黎明在会上做了典型发言，介绍了城西街道办事处公车管理的做法和经验，其中一句话令全场哗然。他说，“公车之所以难管理，根本的问题不是车少了，而是车多了。许多时候可以骑自行车嘛！”
市里推广了我们的做法。效果很明显，不到一个月就停用公车百余辆。有意思的是，市政府居然也效仿我们单位的做法，购买了几十辆自行车，供工作人员公务使用。
后来，在市政府办公室印发的一个资料上，还用一串数字阐述了骑自行车的种种好处，其中有这么一段话：从全市机关干部查体情况看，其中一项指标是很有说服力的，在城西街道办事处机关干部中，脂肪肝人数仅占总人数的百分之二点五，比两年前降低了七点五个百分点，比全市的平均值低九点八个百分点。这足以说明，骑自行车有益身体健康。
（责任编辑：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