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有奖大赛】赵晓爱丨哭泣的行囊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赵晓爱：1985年出生，山西永济人，现就职于山西绛县实验中学，热爱文字，致力创作。散文《又到一年槐花香》《外婆那双手》《爷爷和小白》《人间天堂——绛县虎踞山庄》，诗歌《痛》等作品散见于《黄河晨报》《山西农民报》及网络平台。
赵晓爱
西北风卷着干枯的树叶，贴着地皮四处撒野，连角角落落里的垃圾也被吹起，然后又被狠命地抛下。街道两旁的路灯苍白无力，光秃的树枝瑟瑟发抖打着口哨，空荡的街道尽头，三个硕大的红字“火车站”格外刺眼，一条黑龙一样的长队扎在灯火通明的售票窗口。
一个背着大包、手提涂料大桶的小哥，夹在长队里像个蜗牛慢腾腾地挪着步子。一步……两步……无数挪步之后，十点多了……终于轮到他了。
“明天去广元的票……”他疲倦的眼睛里冒着亮光说。
“后天晚上10点的，无座！”
“明天晚上无座的没有吗？我母亲病重……”
“没有！”
“好吧，那就后天的吧……”
他小心地掏出一个塑料袋子，掏出几张发皱的钞票递进去。不一会，票出来了。他小心地收好票，吃力地弯腰拿起塑料大桶朝候车厅走去，通过安检，进入候车厅，西北风被挡在了外面，一阵阵暖流迎面而来。刚想找椅子坐下，电话响了，他匆忙掏出电话。就在看到手机屏幕那一刻，他立刻脸色凝重，眉头一皱，接起来，僵持了，呜咽着挂了电话。身上的行囊随着他的肩膀抖动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蹲下蜷缩在地上，许久许久……他睁开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双眼，挣扎着站起来，决定去外面吃点饭。
西北风依旧肆虐着。车站外24小时快餐店、旅店、超市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不时接应着一两个顾客的光临。
他有点懵头懵脑，一时不知该去哪儿。
就在这时，过来一个手执照相机的男子，乐呵呵地说：“小兄弟，要相机吗？很便宜的，过年回去给家人照张全家福多好……”
“我吃口饭……不要……”
“呵呵，那好，我送你张名片，以后有需要就联系我。”这男子满面笑容地递过来一张名片。
他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说：“我不要照相机。”
“那你把名片还给我。”男子有点懊恼地说。
“嗯，给你。”他递过去名片。
“别递给我，放那边的桌子上。”
“哪里？”
“这里……”旁边一个大汉指了指自己跟前的桌子说，“放名片盒里。”
“好吧，好吧，我赶时间……”他捏着名片走过去。
“啪！”一声响。就在他把名片放进名片盒的一刹那，相机却跌落在他身后的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唉！唉！我说，不要相机干嘛摔我的相机？”男子瞪着火眼，仿佛要把他烤焦。
“你得赔人家！”桌前的大汉附和说。
“我没有碰呀！”他很郁闷地小声说。
“你说啥？找死呢？不是你是谁？赔钱800块！”
“唉！有事好商量，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又过来一个大汉对他说，“我也看见啦，就是你把人家相机蹭掉了，人家做生意养家不容易呢，你看你也是的……”
“对不起，对不起！”他哽咽着说，“800太多了，我没有钱，200行吗？”他满心的害怕和紧张。
“不行，不行，最低600……”两个大汉不耐烦了，扯过他背上的行囊一阵狂搜，另一名大汉迅速收起桌子和相机。
他想叫住旁边行人解围，但看他们行色匆匆的样子和这几个大汉凶神恶煞似的脸，他怯懦了，沉默了。
恶汉们的大手把他的所有行李翻了个遍，一无所获，然后又开始在他身上乱摸，在棉裤最里面，他们找到了目标，一沓子红色钞票被扯了出来。“这么多还说没有？”两个恶汉无比得意。
他带着哭腔说：“大哥，把钱给我吧，这是给我妈看病的钱啊！”
那个大汉数了数钱说：“你这是整一千对吧？我不耍赖的，我留800”说着甩给他200元，然后瞪着火眼吼叫：“滚！滚远了哭去！”
他看到过往的人们都纷纷回头观望，但没有谁肯停下来，哪怕问候他一声也好。西北风狂怒地卷着一堆纸屑沙子在他周围打着转。
“唉！我说你怎么回事？”第三个大汉又说话了，“还不赶紧走？小心一会真打你！”
他无助地看看那两个得意洋洋的恶汉，然后迈着沉重的脚步，背着杂乱不堪的大包，拉着行李箱，走向饭馆。饭还是要吃的，吃了饭才能支撑到坐上火车那一天。
西北风依旧狂吼着，像个面目狰狞的厉鬼。饭馆里飘来阵阵的饭菜香味令他更觉得饥饿。他蹑手蹑脚地进了饭馆，服务员过来给他看菜单，他扫了一眼，觉得哪个饭菜价格都高，顿时感觉囊中羞涩。他想了想，报了一大碗炒面，10块钱。
炒面端上来了，他向服务员要了一壶水。边吃炒面边喝水，一盘面吃完时，一壶水也喝完了。
他打着饱嗝走出饭馆，但刚才的遭遇还是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不过想着明天就可以回家了，顿时心情倍感舒畅。眼下最紧要的是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回家。
“去哪住店呢？一定得找个便宜的。”他心想。
“住店十块啦啊……”一位老伯喊着，“住店吗？十块钱一晚上。”
“十块，真便宜！”他心想着叫道：“我住，在哪里？”
“跟着我……”老伯双手背后拐进一个胡同里。他扛着大包小包，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地跟在后面。不知道在小胡同里拐了多少个弯，走了多远，终于拐进一条明亮的巷子里。这里一排排独立门楼，朱红色大铁门，门口都挂着两个红灯笼，每家门口都站着两三个身材窈窕，小腿和脚踝裸露，披着红色羽绒服，浓妆艳抹的女子。在一个高门楼前，大伯回头说：“就在这里……”
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兴奋，刚才的种种抱怨和不快好像全被西北风刮走了。
院子里旅客很少，房间很多，一再确定价格是一晚10块后，他才走进房间，放下行李。太困了，他倒头便睡。再醒来时天色已暗，又是一天快完了！
他起来打水洗脸时，看到门口有女的向他走来，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回到房间吃了一碗泡面，想到明天就可以全家团聚，内心一阵暖意，不知不觉又进入梦乡。门外高跟鞋越走越近，仿佛走在他的心上，隐隐约约他听到有人敲门，门口那些女子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中了邪一样打开门，女子熟练地将双手搭在他肩上，火红的嘴唇凑了上来，将他推到在床上……
就在此时，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警察”破门而入……
“警察！你涉嫌嫖娼，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局里调查！”一个警察说。
“我没有，我没有……”他惊恐不已。
“少废话，抱头！蹲下！抓现行还敢狡辩，铐起来！”那个警察恶狠狠地叫道。
“哎！哎！使不得！……”刚才的大伯慌忙跑来救场。“头，局里就别去了，你看怎么处罚？咱们接受处罚，改正，改正……”边说边给他使眼色。
他早吓得如一滩烂泥，只是慌忙地连连点头。
两名穿制服的对视一番，其中一名缓缓地开口说话了：“按规定罚款1000块，拘留24小时……”
“别抓我……我老妈还在等我回家呢。”他带着哭腔着说。
那位老伯搭腔说：“两位警察同志，行行好，他把罚款交了，就别再抓他进去了。”
那两位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说：“好吧，那就交罚款吧。”
他早已吓破了胆，急忙打开行李包，从饭盒里拿出一叠红钞，双手捧着交送给一个穿制服的。
外面西北风又开始肆虐，从门缝里吹进来，吹得他浑身发抖。他感觉自己像一张被掏空的人皮，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穿制服的人数了数钱，突然很仁慈地说：“算了，不用录笔录啦。”说完便摔门而去。
他蜷缩在地上，包里的衣物像一根根肠子裸露在外面，地上一片狼藉。窗外嘶叫的西北风，让他头皮发凉。
他起身反锁好房门，他感觉自己此时就是那个置身于荒山破庙里的宁采臣，甚至比宁采臣还要惨。门口那些女的就是女妖精，如果自己刚才抗争发生点什么意外，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样想着，又是一身冷汗。
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贪图便宜来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借宿，后悔自己不该贪图便宜去购买火车票，后悔自己不该经不住诱惑去饭馆吃饭花光身上零钱，后悔自己不该经不住诱惑去打开房门……
西北风呜咽。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作为儿子不能尽孝堂前，作为丈夫不能养家糊口，作为父亲不能言传身教，他开始强烈想念父母妻儿。他想：我一定要好好地回去。他打起精神，收拾好所有的行李走出房间。
西北风依旧肆虐。车站门口电线杆上、公示栏里张贴的一张张形态各异的寻人启事，让他心一阵阵发紧。清洁工正在不远处清扫大街，还有些清洁工正在揭起违章的小广告和寻人启事。
天突然下起了大雪，他看不清路。在西北风里他跌跌撞撞地踏上了归途，身后行李箱留下两行深深的泪痕……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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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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