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说】卢青云||生死界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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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UOJIAXINGANXIAN
主编寄语
且读书,你就是活了两世;且写作,你就活了三世。
作者简介
卢青云:山西垣曲人,爱好文学,以文会友。现供职于垣曲某企业。
生死界
本就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儿。
那天老路从地里干活回来,已经是中午两点多了。大三伏天的,正是一天里太阳最毒热的时候,他却去地里干活,不大一会儿就晒得口渴头晕双眼发黑,本来回来是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他却感觉不到饿,就是有点困,四肢发软,心有点发慌,很想躺下睡一会。他就去床上休息。
老伴和儿媳都在,但他谁也没打招呼,躺下就迷糊着想睡觉。睡就睡会吧,他心想。于是闭上眼睛,于是开始泛困,于是就睡着了。开始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快速的心跳声,渐渐地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又过了会儿,仿佛自个儿忽然地就飘起来,仿佛在很宽很宽一眼望不到头的水上飘来飘去似地。有很多鱼儿跳跃着在追自己,大的,小的,白的,黑的。还有其它的乌龟、蛤蟆呀什么的,在自己周围来回游动。
他问:我怎么啦?我怎么会在水里?那水却又一点也不呛人,还很自在。
又过了一会,他又飞着飘着到村头的地里头,是深秋的早上,赶着牛,背着犁。这是要干嘛?去耕地吗?真奇怪,那牛自动就驾到犁套上了,他还没有扬鞭,牛就走起来,走得飞快,让他有些跟不上趟,一小会就累得气喘吁吁的。两眼怎么发红啦,血色的?牛又飞奔起来了,四脚离开了地面。那牛带着犁和他一块飞着走。牛会飞,人也会飞,那木犁也会飞。
又是去县城办事,街上人很多,女人个个都很时尚多情,他不敢正眼看她们一下。怎么又去政府机关办什么事?那接待他的人说:“对不起今天领导去省里开会了,你的事过几天再来吧。”他说:“行,过几天就过几天,也不急。”说完就走了。怎么过几天又去了,还是那位接待他的人,又说:“真不巧,今天领导下乡了,办不成。”他问:“那啥时候行?”那人说:“真说不定,领导的事我也搞不清,所以没法。”又说:“这也不是故意刁难你,你再过几天来吧。”说着把脸转向一侧,不再看他。
老伴早做好了饭,却不见他来吃,一看在床上躺着,怎么?睡觉了?不对。就去叫却没有叫醒。又去晃他身子,怎么搞的,身上大汗淋沥,太热了吧?
“快拿一条毛巾过来,让我给你爹擦擦汗。”老伴叫儿媳道。
儿媳闻声过来,问道:“咋回事?”
“看把你爹热的,不叫他干活他非要去。”
儿媳赶紧去拿毛巾过来,老伴顺手接了擦起来,“你醒醒。”又晃他身子。
怎么,眼前有一盆水。盆子里的水是红色的,怎么忽然晃悠晃悠地在晃动?
任老伴怎么叫也不醒,老伴慌了。“快叫医生,不,快叫救护车来。”老伴给儿媳妇说。
儿媳妇就打120,说有病人怎么啦,还有地址什么的。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救护车呼叫着来了,那随车医生先量血压又简单检查了一下,忙说:“快,高压都180了,心跳也急,还有脱水情况。”救护车就响着向县医院开去。
盆里的水还在晃荡,怎么越晃荡越厉害,颜色也越红,颜色在加重,发黑,发黑……突然间又漏了,他眼前开始一片空白,空白,空白……像电影胶带的空白段。
“快输降压药,快拍片做CT。”医生说。一阵忙乱后检查结果出来了。
“脑出血,量很大,要紧急处置。”医生说。脑出血是要通过头骨钻孔抽取的,但他的出血位置特殊,只有开颅实施。
怎么?谁抓住了一只鸡,还是他家那只大公鸡?怎么又用手术刀把头割开了,那只鸡挣扎着嘶叫着一声接着一声的。那一群人眼看着鸡在挣扎,却不动声色,任由那鸡扑闪着翅膀,抓鸡的那人却说:“放放血就好了,叫啥叫的。”
这人太惨忍了,连一只鸡都不放过。记的小时候曾拿了一串鞭炮挂在狗尾巴上点,那狗是惊吓得四处逃避。现在他们又有新发明,开始拿鸡玩耍,这人也真是心狠手辣,不像话。
他算看透了一切。觉得自己就是鸡,是那只被人捉弄着的公鸡。又想着地上跑的其它动物,以及天上飞的那些个动物们,就顿生怜悯之心。都是动物,凭啥的你们人想杀谁就杀谁,而其它动物对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因此觉得人活着也不过如此自私至极。
他想:这世道啊,好人真是没法活了,还不如死了干净。这想法虽太唐突可笑,但不失为一种高尚的方式,别人怎么活他管不了,反正他是不想再活在人世了。若实施了别人会怎么看他都无所谓。当然做与不做在自己别人管不了那么多。
于是,又是他吃过早饭,早早就去城里的药店转,想问问安眠药能买么,又怎么个买法的场景。到药店门口才7点多一点,还没有开门,知道来得太早了,就是开着门恐怕也不行,因为顾客少容易引起注意,反而不好。他就又去超市转去了。
这样,这个早上的事情也就没有办成。第二天又因为胆怯,也是在药店门口转了转没敢进去。他知道既然安眠药属于控制药,那就要先想好对策再行动。
到了第四天他终于鼓足勇气进了药店,问一位服务员:“有安眠药吗?”
服务员满脸疑惑地问:“要那药干吗?”
他说:“失眠。”
服务员又说:“那药这没有,在医院里。”
他顿时丧失了勇气,去医院如何买得?肯定很难……
怎么又一片空白,空白?他好象感觉了什么一下,失去了什么似的,仿佛要化做一股空气飘走似的。
“呼吸又停了,快用呼吸机。”护士叫着跑着,几个医生闻讯跑过来。
当年我还扛了枪上山打猎呢。山猪呀,兔子呀见了就打,现在是怎么了?他对那些动物又生怜悯之心。
那年夏天,也就二十岁多一点吧,对用扁担担麦技术还不过关,把带穗的麦子捆起来用扁担担到打麦场上太困难,就想去打麦场上干活,就给现在的老伴那时的姑娘说了。那时候她父亲是生产队长,权大着呢,想把谁调哪儿都行。谁知打麦场上更忙更累人哩,那天下午他在打麦场上干活干的累的慌,口渴的也厉害,也还是现在的老伴当姑娘时候,众人之下端了水给他喝,让他一下子动了男女心事,觉得这姑娘会疼人。从此开始俩人就眉来眼去的。那年冬天的晚上,他们踏着厚厚的积雪,吱吱作响地偷偷约会,开始只是搂搂抱抱的,后来互相透过解开的衣扣摸对方的肉体,顾不得冷,就把持不住了呢。第二年春暖花开时就结了婚,也没领证那啥的。刚结婚那阵子是整天上工干活有使不完的劲。
现在是体力真不行了,想多干点活还真没那个能耐,大热天干个活就受不了啦。
怎么,让我见一见村上的老单?哪个老单,老单不是早死几十年了吗,我咋能见到他?见了,还是老样子,冬天一身粗布棉袄,几十年了还是他死的时候那个老样子。这个老单跟我开啥玩笑?我就不相信你几十年了还能从土里再爬出来专门为找我?又为啥不去找别人,却要专来找我?
“快抢救!呼吸又停啦。”医生急说道,“这是他这几天里的第二次啦。”
“老单你闲哩,在那边好好的,跑回来干啥呀?”他问道。
“看看你,听说你也想去,怕你摸不着给你引引路,要不做个伴吧?可那边一点都不好,我比你也一点都不好,你可想好了再做决定,要真觉得那边好,不后悔就跟我做伴去,愿意吗?反正我是回不来了。”
“谁跟你死人做伴,我有伴。”说着就又一次飘了起来,飘着向前飞去,鸟儿似的,双脚不着地,遇到山岸河流都能飘过去。这是去哪儿?跟着老单飘,老单也会飘?不是说不跟吗?跟他干吗?回去吧,不飞啦,不飞啦。脚着地走着回去吧,地下有泥巴,那就飞吧,飞着回家吧。
大约又是几个小时,医生们终于缓了口气,他又能正常呼吸了。
怎么又是买安眠药的事?
他想,买不到安眠药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事自己不做也没啥。他还对以前的想法感到好笑:人就是人,就是比其它动物厉害,尽此而已,心安理得。别人都那样,我凭啥不想活了?
他终于有了意识,但还在清醒与昏睡之间,有时在生与死之间,氧气还一直用着呢。他只觉得在看电视剧,一场又一场的,经常是中断一会就又会接着前面的故事继续下去。
这不,又开始了。是在乡村的路上,怎么忽然经过一家盖房子的工地,那工地上乱七八糟的,全是木料砖头瓦块,没有正经路。怎么又要钻窗户过去,才能走出人家的院子,后面忽然一股黑旋风卷着飞沙走石打了过来,他正艰难地爬到窗台上,还不知道怎么出去,眼前一片漆黑。
又是去政府机关办事的那事,忽然有人托梦给他说,上级部门正对这个部门进行行风整顿,他可以找人反映反映。梦里还套着梦在做呢。
“我才不管他啥行风不行风的,反映反映不是没事找事吗。要整顿你们就整顿去,我一个老百姓一辈子能找他们几回?”他气鼓鼓地说。
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院。
一个月后他醒过来,忽感好奇地问老伴:“我怎么就住在医院里呢?”老伴说:“你犯高血压病脑出血吓死人,中间还死了好几次哩,幸亏抢救过来了,连着半个多月都没让人睡个觉,快把人折腾死了。”
他说:“呀,我说嘛我像看电视剧,都是奇奇怪怪的。等于是在这把个月里连续做了一场大梦,那梦呢真是奇怪之极,荒唐之极,象电视连续剧一样一场接一场的,一会这事呀一会那事的,可有意思啦,说给你们听听行不?”
老伴说:“你那破梦有啥好说的?”又说:“你想说就说吧,也没人挡你。反正你的梦也算醒了。”
这事就是这么简单荒唐。
可他从此成了残疾人,走路要用拐杖。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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