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长篇小说【幽灵无梦】(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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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深长篇小说
【幽灵无梦】
(29)
老周?老周?周起凤在哪里呢?。
搜山的靖卫团又从山上下去了,仍然是一无所获空手而返。这毕竟不是打兔子。不过明天他们还会再来搜的,这也毫无疑问。
老周啊老周,你究竟在哪里藏着哩?
浑沌的天幕又垂落下来了,赤眉山上一片史前的寂静,静得如同一片神秘的洪荒世界,到处有鬼魂和幽灵的出现,磷光闪闪。星辰有一颗没一颗地亮着,也如同坟地里的鬼火。在黑暗的死寂里,古腾蛟注意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那粗长的呼吸和“嘭嘭”的心跳一下子好似放大了许多倍,竞使他禁不住颤栗起来。他踉踉跄跄往山林的深处跑去,他想逃开那紧紧包裹着他、压迫着他、窒息着他的孤独,从灰色绝望的硬壳里突破出去,到有男人和女人、好人和恶人的世界里去,甚至到蛆虫和蝼蚁们的熙熙攘攘的荒谬世界里去。
倏忽间,什么东西在他的视野里闪了一下,那是一束跃动在如磐暗夜里的火光。
是火光么?
是火光。
他确信那不是存在于幻觉里的火光。他的心脏砰砰急速跳动着了。他满含着惊喜,抑制着兴奋的晕眩,朝那火光而去,在山石与山石之间灵活跳跃着,去追逐他灵魂里的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
火光在一处背风的青黑色岩壁下的一个石坑里闪动着。等古腾蛟去到那岩壁下时,火光却熄灭了。听不到一丝人的声音。他在那岩壁之下找着了一堆灰烬,伸手一摸,灰烬还是烫手的,并且闻得出一股焦糊的味道,大约是煨过野山芋的。
可是却没有人。仿佛是他之外的另一个幽灵点燃了的。他在空旷的寂静里轻轻咳嗽了一声,咳嗽声大得可怕,撞到岩壁上又反弹回来…
“喂!”他朝空旷里喊。声音被冷冰冰的青灰色岩壁撞回来落在篝火的残烬里了。
“我是古腾蛟啊!古——-腾——蛟——”
没有回音。
他眼前又都是黑蒙蒙的了。
他心里喊:老周?老周?兄弟?兄弟?是你,一定是你!
没有任何回音。他围着篝火的灰烬寻觅了一遍.也毫无发现。他在那里枯坐了一阵,不再等待奇迹。后来,他离开那儿的时候,很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只磨得光亮,并且带着他身上的体温的镀金怀表来,放在了灰烬旁一块长满了苔藓的岩石上,并且阴郁而低沉地喃喃了一句:
“……兄弟,你……莫非是成心躲着我么?”
古腾蛟前脚离开那里,另一个幽灵般的影子便从黑森森的岩壁那面,从被野草和青藤覆盖着的一条狭窄石缝里钻了出来。
他正是周起凤。
方才,古腾蛟在篝火灰烬旁边的每一个细小举动他都看在了眼里。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古腾蛟喃喃说:“兄弟啊,你莫非是成心躲着我么?”
周起凤简直忍不住就要从藏身的岩缝里喊出声来说:“老古!我在这里呀!”
可是,周起凤不能……
他从灰烬旁那块长满苔藓的岩石上捧起那只早已停摆的怀表来时,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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