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长篇小说连载 幽灵无梦(五)

李本深长篇小说连载 幽灵无梦

【五】

“喜梅?喜梅?知道你恨我,恨我是个没骨头的,恨我是个没血性的,一句话,我古老三算不得一个男人,我知道,喜梅,你恨吧,我的确算不得男人,我是条狗牯子,我是个鬼.我把祖宗先人都一齐亏完了,我,唉,喜梅,我知道做人做到这步|田地,没有哪个人可怜我,我也不要人家可怜我,人都嫌我才是对的,我就不配活在这世上,我是枉作了一场人啊。我背起他们给我的那杆拨火棍走在石街上的时候,脊梁背后都凉嗖嗖,满耳朵眼里都是唾沫星子。我就真巴不得晴天打个响雷下来殛死我,巴不得一脚踩进阴曹地府里去,巴不得脑壳后头嘎嘣一声挨黑枪,喜梅哎……”

“那你怎么不死去?你死出个样子来也好。”

“喜梅,你难道真心盼着我死?要死不难,可我心里丢不开你呀,这你不知道么?”

喜梅用布单蒙了头,呜呜地哭。

“悄声儿,喜梅,不要叫人家听见了。世道说转就这么转过来了,你说你有啥办法?我又有啥办法?到哪山说哪山的话吧,该得要忍气吞声就得要忍气吞声,大小事情全由不得咱,咱算啥?咱不过是水塘里的蜉蝣,大树底下的蚂蚁,有几斤几两的能耐?掀得动地还是翻得了天?”

“那时候你可是说能掀得动地,翻得了天哦。”

“嗨,你说的,那时候是啥时候?那时候咱人多势众,周大哥一声唤,连竹江镇的扁担禾杠都长了腿。可眼下啥样子?啥光景?竹江镇上有力气的男人,走的走了步.死的死了;有死在镇上的,有死在外界的,人马折损了大半,镇子上就落剩下老的小的,妇女伢崽,再就是瘸子拐子聋子瞎子,四处飞的是纸钱,半夜能听见鬼叫……”

“那你就反水了?”、

“没办法的事,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哇。你当我是心甘情愿的?

“你当上了靖卫狗子,背起了他们给你的那根拨火棍。”

“三国时候的关云长不也有一阵儿身在曹营心在汉么。”

“放猪婆的屁吧。他们叫你去杀人你硬不杀啊?他们叫你去放火你硬不放啊?他们叫你去打红军,你硬不打啊?你怎么不做声了?”

“我就……不打。”

“真不打啊?”

“我古老三没有丧尽天良呢。喜梅,你要信我说的话,你别不信。”

古老三从被窝里支起两条光溜溜的胳膊,望着独自躺在一边的喜梅。苍白的月光下,喜梅呆睁两只眼睛望着灰乌乌的茅草屋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古老三长叹一声,只好独自侧身睡去了。恍惚中,似听到镇子上的什么地方有幽幽的哭声传来,仔细听时,却只有轻微的风声了……

古老三又迷迷糊糊睡去了。

月亮大如车轮。古老三在那车轮似的大月亮底下轻盈地飘动起来,如一片柳絮.一片杨花.如蒲公英的绒毛。他飘游着,时高时下、时仰时俯、旋转自如。自觉浑身苍白透明如一只正在孵化的蛹。拥挤地长满黑松林的世界大得没有边际,到处是彼野火烧焦的石头,密密麻麻、层层累累,远望上去,像一大片有毒的黑蘑菇。古老三翻过一块黑石头看看,不是,再翻过一块来看看,还不是,再翻过一块石头来,下面藏着一窝硕大的蝎子,每一只蝎子都呈现成熟的酱色,尖利的尾巴上挑着一粒晶莹透亮的黑色珍珠。古老三又翻过一块石头来看,下面有一窝扭结一起蠕动着的毒蛇,竞先竖起组成几片肉的花萼,它们弹吐出来的毒信子组成了奇异的花蕊,连赤眼蜂也不敢在其上降落。古老三又害怕又绝望,伤心得坐下来哭泣,哭声像吹奏一只用手捂住喇叭口的喇叭,像一只可怜兮兮耷拉着软耳朵的狗崽儿的叫唤,带着尖尖的尾音。古老三再不搬石头,却用了干树枝似的双手从泥土里挖掘不止。那土地如同墨汁浸染过的,腥臭。古老三挖到了一样东西,是一把冰痕似的闪着寒光的大砍刀,说不清在地下埋了多少年了,奇怪的是上面一点锈迹也没有。他吓了一大跳,双手抽筋似的一扔,大砍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青白色的虚线,落进冒着袅袅瘴气的河水里去了,咕咚地溅起一簇水花,酷似一条大鱼的一跃。古老三马上钻进大片黑松林里去了。一双赤脚从那无数块烧焦的石头上踩过。那烧焦的黑石头居然十分松软酥脆,一踩上去便碎了。古老三钻进黑松林,看见黑漆漆的松树一棵比一棵高大狰狞,树上都挂满了果实。松果不像松果,形状如同海边的椰子。他走近一棵树下,仰了头细细察看,那果实上有露珠正滴落在他的嘴唇上,他用舌头舔了舔,味道是咸的,竟然是淋淋滴滴的鲜血啊。那挂在树上的果实竟是数不清的心肝。滴落在他嘴唇上的露珠便是从那心肝土滴落下来的血了。

我得找回我那颗心肝来。他这么想着,挨个儿往过看,仔细从中寻找,逐个儿凑近前去嗅吸,却都不是。噫?我的心肝呢?挂在哪棵树上了?古老三着实地想,到底想不起来。摇摇头再往前走,恰好碰见一个身穿蓑衣的守林人迎面朝他走来,一顶破边的斗笠压得很低,因而看不清面孔。

“喂,屠案老三,你在寻什么呀?”那守林人闷声闷气地问他,模样同他十分稔熟。

古老三呐呐地说:“我在寻我的心肝哩。”

守林人闻言,忽然哈哈地笑起来。古老三惊诧之际,守林人已从怀中抖搂出一样东西来说:“看,你寻的是不是这个?”

古老三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心肝,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古腾蛟的那颗人头啊!猩红的血水还在往地上滴答着。古老一下子便定在那里了,两只眼睛瞪到最大,俨然是两只突然炸裂开的桐油果。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居然还活动着,朝古老三浮起一丝狰狞而凶悍的笑,活象彩绘的面具。古老三大张嘴,有得气进没得气出,好似吃了哑巴药。一股落帽风吹来,吹落了那守林人戴着的破边斗笠。古老三才看清那其实只是一具没头的身子,四肢却奇怪地活动自如。古老三使劲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却听见哈哈的大笑,不是那无头的身子在笑,是那无头的身子捏着的那颗头颅在咧开嘴大笑呢。笑声十分逼真,十二分的刺耳难听,好似一把牛耳尖刀。

“….呀呀呀,大哥,你不是当初说好不难为我的呀……”

古老三喃喃不已,如和尚念经,脚底下踩高跷似的往后退。眼前车轮形状的大月亮满天滚动。大片的黑松林忽如野草般摇曳,凄凄迷迷的天空如同一口巨大的古钟倒扣下来……

“嗡”的一声,古老三醒来了。

月光如水,正照着挂在山墙上的那支土铳。

从那天起,古老三再没睡过一宿安稳觉。曾是光荣的红军战士的古老三,摇身一变,成了给邹文绚看家护院敲更值夜的靖卫狗子。这是竹江镇的老俵们亲眼目睹的。他们看见满脸晦气的古老三背了那杆“拨火棍”,在高门楼周围游荡,在凸凹不平的光滑的石街上游荡,在竹江镇通往东西南北四乡去的红砂土车道上游荡。有时只身一人,有时掺和在一帮靖卫狗子当中,反正总是一副蔫头耷脑的背时相。迎面碰见他的人,面孔都是生生的,仿佛今生今世就不认得他。他们躲避他形同躲避瘟神。

有时候,古老三忍不住要到岗头古樟树下古婆婆的茶亭击喝茶,他一去,在那里喝茶的人便只是喝茶了,再不说话,只有樟树上的蝉们大噪着。难堪的沉默之后,或许会有谁突然把卧在茶桌底下的长了癞疮的黄狗无端地踢一脚,还要恼悻悻地骂一声:“这条癞皮狗……”

骂的虽是狗,但古老三心里如同撒了一把蒺饔,碗盏里的茶水也就品出了烈药的味道。

有过这么一两回之后,他就很少再到茶亭里去了。在靖卫团里的日子当然就更不消说了,古老三在那儿理所当然成了谁都可以使唤的角色,几乎所有的人都可以颐指气使地消遣他:

“屠案老三,去打壶酒来!”

“屠案老三,去抓只鸡婆来!“

“屠案老三,倒茶来!”

“屠案老三,来给老子捶下背!”

他们聚赌耍钱的时候,古老三必得在跟前伺候着,夜里的岗哨更是少不了他的,常常糊里颠盹一眨眼便是鸡叫,

事情是天天都有的,竹江镇上三天两日贴出告示来,今天说要“联防清乡”,明日说要“并村治安”。邹文绚据说是沿用古时候官府治服十八寨反王的办法实行连坐法,细细地编了保甲,十户一保,五户一甲,一人犯法,满门抄斩,一户“通匪”,十户同罪。这“匪”当然是指红军了。

红军主力其时正在几个战场上艰苦地反围剿。竹江镇上隔不多日便有国军的装备精良的部队开过去打红军。每过一批国军,邹文绚和镇上的乡绅土豪都要欢迎一次,派靖卫团的人四处赶猪捉鸭派捐派款。于是,镇子里很快就听不见猪嚎鸡鸣鸭子叫了,纯是一片懒洋洋的死寂了。

邹文绚不愁天不愁地,唯一还剩了一块心病,便是那支神出鬼没的“独立纵队”。问题是到至今也不摸虚实,谁也不晓得这独立纵队究竟有多少人马、多少枪支,受何人指挥,负有何种使命?等等皆不清楚。只知道是活动在赤眉山里,但赤眉山大得很。镇上的靖卫团和四乡的靖卫队由刘团总带着去搜山,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拉网一般搜了几遍,只在八角坳一带捉住两个贩私盐的贩子,就地枪毙了。至于那个独立纵队,则连个影子也没见着,终究也还是个谜。

事情没弄出个眉目,风声却越刮越大。传言说,有人在山上碰见过“独立纵队”,一色的灰布军装、八角帽,个个腰里别着盒子炮,还传言说独立纵队来赤眉山区的目的就是要实行红色恐怖,进行二次赤化。四乡的乡绅土豪几乎每天都要派人往竹江镇的靖卫团送情报。特别是离八仙镇不到五里路的两个乡——八角坳和羊角寨,更是惶恐得勤快,这两地距赤眉山最近。每次来报告,不是说夜里有独立纵队的队伍从那里过了,便是说什么什么地方打了一阵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倒把事情弄得更加迷离扑朔了。

邹文绚叫刘团总加紧操练兵团,加强防卫,同时派了些探子四处打探独立纵队的行踪。一到夜里,刘团总便要在镇子里外布下明哨暗哨,以防“独立纵队”夜袭。百十个靖卫狗子设睡过一宿好觉。有一夜,忽然又说“独立纵队”来了,靖卫团东堵西截,追打了半黑夜.直到天亮,才发现打死了一只麂子在清竹江边的竹林里。

又过了不久,又有传言说,赤眉山凤凰背的那座许娇娘的墓不知道什么人又给修好了。

许娇娘原是邹文绚的五姨太,是从南昌府买来的。但后来,那女人搁着花天酒地吃香喝辣的日子不过,却骑了一匹白马跟了古腾蛟上山落草,当了压寨夫人。说不清楚的是她后来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古腾蛟手下,魂断香消赤眉山。强人古腾蛟在凤凰背的黑松林里厚葬了许娇娘,为她造了一座大墓。后来被邹文绚派人去扒掉了.可现在据说那墓又修好了?

那天夜里,镇子里出了事。天黑的时候,古老三被刘团总派到镇子东头的真武祠里去放哨。真武祠是一座道观。闹苏维埃以前,观里住着一个王道士,害着很厉害的烂眼圈病,后来,王道士死了,道观就空了。竹江镇成立苏维埃之后,那里曾经是存放粮草的仓库,起了一次火,道观的大部分建筑物都被烧了。古老三当时是赤卫队员,扑救过火,抢过观里囤着的粮草。究竟是什么人放的火,到底没查清楚,大概是邹文绚派人干的勾当。当时,邹文绚虽已逃到了赣州城,但时不时还派些探子来搞暗杀,搞破坏。眼下,道观里仅剩下一座鼓楼。

古老三就是在那座鼓楼上放的哨。

古老三背着那杆土铳,踩着吱咯作响的木梯爬上鼓楼,又返身将木梯抽上楼去。在不到一丈见方的楼上走了个来回,踩得朽孽的楼板在他脚下“喀叭喀叭”作响。他又立在鼓架底下望那辨不出什么颜色的大鼓,还用手指尖在鼓面正中间起毛部分轻轻弹了一下,“咣咚”一响,吓了他一跳。

鼓楼上四面是木栏杆,望得见眼皮底下的一切。镇子里的灯火很快就熄了。狗也不咬,静得宛如一座荒坟。待月亮升起来,石街上的青石板道路便泛起水似的白光了。参差错落的屋顶乌黑如一大群栖息在树上的乌鸦。古老三找准一个角落,便团身睡在弯跷的白杉木地板上,并很快就睡着了。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梦见他一嘴的牙全掉了。好好儿的牙怎么说掉便就全掉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一急就醒转来了,觉出了肚子饿。摸摸怀里,还揣着一只从家里出来时烤熟的芋头。就掏了出来,在大大的月亮底下吃,吃得极有耐心。吃完了芋头,尿泡里尿憨了,爬起身去撒尿,刚撒了一半,就恍惚看见月亮照白的一个人影从竹江镇二号土豪“大铜锣”家的后门口一闪便消失了,却没有看清是怎么消逝的。

古老三心里陡然一紧,剩下半泡尿就憋住不敢尿了。他悄悄缩进月光的阴影里,平平展展地趴在鼓楼的杉木地板上,透过木栏杆,死死地盯着大铜锣家的后门察看动静。过了一阵儿,没有动静。古老三正纳闷着,却见那人影儿又如又只打灵猫般出现在“大铜锣”家的屋檐上了。古老三凝眸细看时,却又不见了。咦?这莫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独立纵队”了吧?古老三心底忽地冒出这几个字来。又过了一阵,只听大铜锣家的狗突然很凶地大吠起来。古老三眼里冒出一片红光,连气也不敢出了,眼皮更是一下不敢眨。稍倾,他就看见那个人影再度出现了,从大铜锣家丈二高的青皮瓦当墙头上纵身一跃,便跳下来,落地只发出一声树叶子落地似的轻响。满地的月光白得晃眼。那人影在月光里左右扫视了扫视后,便大射箭步,朝真武祠的鼓楼这面蹿来了,手里还提拎着一样东西,沉甸甸的….

大铜锣家的狗一咬,满镇子里的狗都跟着咬起来,咬出一片沸腾的不安,咬出一片提心吊胆,仿佛所有那些灰黑的屋顶都尖尖地竖起了耳朵来警觉地倾听。

古老三的手下意识地碰了碰身边放着的那杆土铳,却立刻缩了回来,好似碰着了一根烧红的铁棍。抑制不住的哆嗦从脑壳顶传导到脚心里。满眼白色的月光一下子变成了鬼绿。他不由得用手扼住了乱跳的咽喉,生怕从咽喉里蹦出喊声来惊动了那个人影。

那个人影儿身轻如燕,脚底下好似踩着弹簧,在月光里腾腾飞飞,七跳八跳,眨眼间就蹿到了真武祠鼓楼底下。

天老爷啊,你赶紧走你的!你可莫要上来!

古老三觉得自己就要跳进火堆里去了,肚子里的五脏六腑涮瓶子似的晃荡起来。正当他心里喃喃祷告着时,那人影儿已经蹿来在鼓楼底下,有沙拉沙拉的轻微声响。

“在寻梯子哩?”古老三的心如同一只落向井底的木筲,还没溅落在水里,那人影却又出现在他眼皮底下,并仰起头朝鼓楼上张望了张望,这一望,古老三的三魂六魄就飞出了七窍。古老三看见了个活鬼。在大大的月亮底下,那张貔貅般狰狞的面孔,宛如一只凶兽的兽头,一块粗粗拉拉、坑坑凹凹的铸铁、一截满是疖疤的树墩、一块被天雷殛成乌黑、丢弃在荒原野草丛中的怪石。

当好几双手同时把古老三从鼓楼上提拎起来的时候,古老三的眼里已没了人的光。他四肢胡乱踢腾着、抡甩着,张开如黑洞似的嘴巴里蓦然喊出一句令人胆寒的叫声

“…是古腾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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