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明:女同学·女人

女同学·女人

有人说,山东人怕女人,其实不尽其然。
但山东人尊重女人、爱护女人,确实是值得称颂的好德行之一。
可能是受孔夫子的教化影响吧,山东的男人一般对女人都敬而远之,但不能说山东的男人不爱女人或不会爱女人。山东男人对女人的爱那是真正的热烈真挚,真正的勇猛无畏。
可是,山东男人爱女人也是有底线的。你看武二哥对嫂嫂,那是何等的尊敬、爱护和无私;但是,一旦这女人没有了底线,山东男人是铁冷的。
有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其实这只说对了一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只是女人,因为女人的活都让男人抢着干了;而男人还是真累的,但是他不说,他还高兴。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山东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护是多么的真挚和淳朴。
而一旦男女之间有什么争执,山东男人一般都遵循“男不与女斗”的原则,避而远之。即便是让着女人,他也觉得是天经地义的;即使是受着委屈、明着吃亏,他也不会去和女人争斗。
记得文革期间,我们学校里有两个红卫兵组织,常常因为互相撕对方的大字报大标语而发生争斗。两个组织都有自己的“打手队”,一个叫“猛虎支队”,一个叫“红色敢死队”,其成员都是平时爱打架的初中男同学。
“猛虎支队”打不过“红色敢死队”,常常被打得狼狈不堪。后来有人给出了个点子:让“猛虎支队”选拔了一批“特别能战斗”的女生进来。再狭路相逢的时候,“红色敢死队”的人一看来了些女生,个个都缩手缩脚不敢打了。而这些“女猛虎”们蜂拥而上,连喊带叫、连抓带撕,一下就把“红色敢死队”的敢死队员打得落花流水了!
“红色敢死队”的头头气急败坏,只好派人到处贴“校外有大粪战,校内有泼妇战!”以泄余愤。(注:大粪战是指当时山东医学院门口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武斗大战,其中一方开来了大粪车,冲着医学院门口拔开了塞子,臭烘烘的大粪喷薄而出,将医学院的造反组织给击退了。)
我在农村插队时,听队上的四哥给我讲过这么一件事。
有一年,他们到某地去挖河,他们借住的农户家里婆媳两个经常半夜里拿着盆到他们睡觉的屋里挖(读三声)面子(玉米面)。而四哥他们十几个粗壮的莽汉,谁也不敢制止。
我问四哥,为什么不制止?
四哥说,人家两个女人,都光着身子,咱看都不敢看,还敢管?吓得咱这起儿(咱这伙人)全都用被子蒙上了头,一声都不敢吭,由着人家挖。
我还亲身经历了这么一件事。
那是在1984年,我们单位的第一施工队(基本上全是山东人),在徐州茅夹线的运河上建新桥。一天上午,我在高高的桥头路基上偶尔往下一看,忽然看到一个光身子的女人,正利用我们驻地的排水沟,把一根枕木漂出来。我也不敢喊,赶紧从别处下到路基,跑回队部,说:“有人在偷我们的枕木。”
队部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说:“早就知道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说:“为什么不去阻止?”
队上的人说:“看你说的,你怎么不阻止呢?”
我一下就愣在了那里。是啊,我怎么不阻止呢?
我在南方时,经常看到有女人背着孩子,冒着淅淅的小雨在地里干活,甚至女人背着孩子还要挑着担子。我在广东住的那个村子里,男人们几乎都打牌、喝酒,甚至在外面包二奶嫖娼,都好像是天经地义的;而家里的女人则大活小活无所不干、无所不能,真正是任劳任怨。这让我们这些“山东佬”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这在山东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觉得南方有些地方,对女人很是轻视,甚至完全无视,拿着女人就当是一种会说话的干活机器一样。当我第一次听说,以前南方还有“典妻”的现象,真是觉得不可思议!把自己的媳妇“租”给人家,给人家生孩子,这男人还是他妈男人吗?在山东听说过卖孩子的,就没听说有卖媳妇的!当然,这卖也好、租也好,都是万恶的旧社会的事了。但是,我从现在的一部电视剧里又看到了这种丑恶!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叫《老马家的幸福往事》。事情还是发生在南方——海南。
我曾遇见两件事,直到现在说起来还如在眼前。
那是在1976年的夏天,我和一位同事出差,在杭州的某小饭馆吃饭,碰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因为抢凳子扭打在一起。那女人被那男人抓起来一摔一个跟头、一摔一个跟头,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撕打,两只手握成一个小拳头藏在肋间不断地抖动,嘴里一个劲儿嘟囔着“赤佬子”“赤佬子”,可就是不上前去制止……
最后,还是我俩看不下去了,过去把那打人的男人拉在一边抵在墙角,凶狠地斥责他:“你和人家女同志抢凳子?你不嫌丢人吗?你怎么能欺负女人呢?你好意思吗?”
那男人被我们抵得不能动弹,嗷嗷乱叫。
而那女人乘机把板凳抢了过去,竟一把拉过旁边那男人,一起亲亲热热地吃起饭来了。看样子,人家是两口子。
我那同事双手一摊,说:“看,咱多管闲事了吧?”
还有一次,是在上海到昆明的62次直快列车上,时间大概是1987年。我看到对面一男子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座位,赤着脚斜躺在座席上呼呼大睡。而旁边的过道上站了一个年轻的妇女,后面背着一个孩子,前面还抱着一个孩子。她已经站了好久了,晃晃悠悠地靠着座席背直打盹。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叫醒了那男人,请他坐起来,让那女人也坐下。
那男人十分不高兴,嘟嘟囔囔地不肯让座。我一着急,上去就把他给提了起来,很义正词严地问他:“你他妈还是个男人不?你没看见人家女同志抱着孩子站着吗?你他妈欠揍是不是?……”
没想到的是,那女人竟过来拦住了我,说那男人是她丈夫,他累了,就让他睡一会儿吧!
咳,瞧我这弄得,里外不是人哪!
2021年2月

作者近照及简介
沈明,笔名木雁、网名石头,1951年生于山东省济南市,退休于中铁十局;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摄影家协会会员。著有个人诗词辑选《木雁行白》、散文集《潇洒人生》、自选小说集《心祭》、长篇传记文学《风雨写生——著名国画家张彦青传》《忠诚——济南空军医院原副院长王宝俊传》,2010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又再版了补充后的《风雨写生——张彦青传》;先后编辑、主编过《丹青谱——山东省国画家传》《走向新世纪》《无愧岁月》《情系十三中》《天下知青歌曲集》等书籍。